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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2 / 2)

景非桐突然轻声说:我一直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舒令嘉被他一句话给说的清醒了。


我打出世起,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定下了。身份,地位,血脉,这些天生就有的东西,总是容易牢牢把人困在一个框子里面。


景非桐沉思着,自语一般地说道:修道求仙之人无不想飞升,其实飞升了能怎么样呢?无非是长生不老,身处顶峰,我也曾随着父亲站在天明峰上俯瞰众生,面对无限繁华豪情万丈,气血澎湃,但看的久了,山河、日月、永恒便也不过尔尔。


舒令嘉不由从毛里竖起一只耳朵。


他这才想起,好像从未有人提到过景非桐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他想要来凌霄学艺,便轻轻松松地来了,在门中的时候便地位尊崇,而后回到碧落宫,亦是身居高位。


并且看同为殿主的越韬对景非桐也像是颇有几分忌惮,可见他在碧落宫十殿当中的地位亦是不凡。


由此可见,景非桐的出身一定不简单,如今再听他话中之意,更是非同一般了。


景非桐轻轻摸了下舒令嘉的小耳朵,说道:我仿佛从未行差踏错过,每一日都活的像同一日,无悲无喜,无忧无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觉得


景非桐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舒令嘉仰起头,看着他。


景非桐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些追忆和困惑:我又总觉得我真的有过一段很疯,很快活的日子,可是它们不见了。想不起来,也找不到。


他的声音也像是春夜的风,透着温柔的暖意,在景非桐的话中,舒令嘉也突然想起来自己记忆中零星散碎的,属于父母的片段。


他其实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出身有来历的人,因此才会一直那样在意凌霄,在意师尊,在感觉到背叛的时候决然离去,也是因为不想让无尽的失望毁掉曾经视若珍宝的美好。


舒令嘉当时看到越韬想要用牺牲孟纤的方法来为明绡换命,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让他藏起来,然后自己匆匆离开,去寻找父亲的母亲。


当时年纪太小,但如果现在让他选择,他会觉得一家人生死都在一处才好,起码心能有个着落。


也正因此,舒令嘉才会对明绡之事有所动容,此刻景非桐所说的话,他亦有同感。


他们都是曾经行走在风中的盲人,当未见光明时,可嗅花香,可聆风语,寂寞并不算寂寞,但有朝一日得遇天光,却又转瞬即逝,只怕是个人都要发疯吧。


而且很显然,景非桐的失去,似乎要更加痛苦和激烈。


舒令嘉突然有一点理解了对方为何要如此执着地折腾段浩延,追寻纵无心,原来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真相。


只是景非桐这个人,当你对他不熟悉的时候,总会有种他不染红尘,无情无欲的错觉,因此很难让人把他与这样感情用事的方面联想,却没想到,他比谁都要执着。


也是,他也有感情,也是人。


舒令嘉甚至还想再多听一些,但景非桐说到此处便停下了,沉默良久,他淡淡地叹了一声:罢了。


说完这两个字,那个被常人所熟悉的景非桐,似乎又回来了。


景非桐没再说话,闭目靠在躺椅上,仿佛已经入眠,舒令嘉又趴了片刻,从他腿上跳下来,离开了花厅。


系统检测任务完成,他今天这一天便赚了不少的气运值,景非桐的心魔也暂时没再出现,舒令嘉还得把明绡给送回青丘去。


景非桐没有阻拦,也没动,依旧懒洋洋地靠着。


痛快地酣饮一场,竟是难得放松,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目前为止最好的酒伴,会是一只狐狸。


又过了一会,他才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桌前。


酒壶倒了,拿起来晃晃,里面还有最后一点残酒。


大都世间,最苦唯聚散。到得春残,看即是、开离宴。


景非桐低吟着,提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细思别后,柳眼花须更谁剪。此怀何处逍遣1


醇酒倾入喉头,他笑了笑,带着些微狂放醉意,随手把玉壶掷回了那一桌几乎未动过的饭菜旁边。


景非桐的身子微晃了下,正要离开花厅,目光无意中扫过桌面,突然一凝。


他伸出手,捻起一块做成叶子形状的桂花绿豆糕,拿到自己面前打量。


这块糕点被咬下去了一半,放在方才狐狸那边的碟子里,显然是被舒令嘉吃的。


糕点本身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这满桌子的菜品,舒令嘉只吃了这么一点东西。


景非桐骤然想起来,就在今日中午,他和舒令嘉在那间酒楼中相互试探,也是点了一壶酒,一碟绿豆糕,以及另外几样小菜。


当时两人都没兴趣看菜单,东西是舒令嘉随口要的。


一人,一狐狸,竟然都爱吃这东西?


心中存了这么个念头,景非桐不禁想起了更多的事。


方才狐狸喝酒那莫名熟悉的样子,偶尔可爱又偶尔有些暴躁的小脾气,它从未和舒令嘉同时出现过,但每回出现,舒令嘉都在附近。


还有狐族少主狐族之人甚多,为何偏偏要找一个外族人来假扮少主呢?


景非桐想过这小狐狸有可能正是出身青丘狐族。


但一来对方身上似乎还有另一半是来自于其他种族的血脉,干扰性极强,令人难以分辨。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景非桐这个人生性高傲,出身世家,虽然不失狠辣,但处事时多少还有几分君子之风,以为相交贵在互相尊重,朋友不愿透露之事,他也不会无聊地去刨根打探。


因而关于这只小狐狸的来历,他并未曾细究,毕竟会有人想害他,但不会有人看不起景非桐到通过扮成狐狸的方法,处心积虑地跟他打好关系再害他,美人计色诱都比这切实际。


舒令嘉和那只小狐狸的举止神态在景非桐的脑海中交替回想,虽然这个猜测起初显得十分荒谬,他却越琢磨越觉得贴近。


景非桐首先想到的就是舒令嘉的那滞涩的脉息。


对方那倔强好强的脾气他已经领教过了,想着舒令嘉自己伤了这么久,应该也有分寸,当时便只做不知。


可如今看来,若他真是狐狸,方才喝酒的那个样子,一点也不把自己当成伤者,怕是连分寸两个字怎么写都没见过。


青丘那秘境如此凶险,也不知道他回去后还会不会继续闯,万一伤势发作了怎么办?


但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何必恼怒,何必着急呢?


景非桐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走去。


他下属守在外面,见状躬身问道:主上?


景非桐道:我去趟青丘,不必跟着了。


别人不敢问,只有景非桐的近侍元黎跟在他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也说得上话。


他道:主上,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让您这样忧心忡忡?若是危险,还是多带些人吧。


景非桐脚步一停,转头道:我忧心忡忡?


元黎道:是。主上老是被人说喜怒不形于色,我还是头回见您这样担心,不然,小的陪您一起去吧。


我仿佛从未行差踏错过,每一日都活的像同一日,无悲无喜,无忧无怒。


刚不久之前才说过的话在景非桐耳边一转,心中怦然而动,一瞬间不知是甜是涩,神思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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