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就连余安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能明白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会带来多大的收益，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平凡而普通的人，如果一个手术就能将他们变成“天才”，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为此趋之若鹜。但埃蒙斯直接用人来做实验，简直是丧心病狂。“但埃蒙斯失败了。”江年顺着他的话继续补充，“手术失败，埃蒙斯为了获得更多的实验体，建造了一个福利院，收养孤儿，然后以体检的名义找出合适的实验体，对外宣称他们生病了，需要治疗。这些孩子无父无母，是死是活根本没人关心，埃蒙斯可以放心大胆的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就算是死了，有了之前生病的说法，外人就算知道也只会以为是没有治疗痊愈，埃蒙斯不仅不会受到谴责，甚至还要背上治病救人的好名声。”埃蒙斯这个公司对外一直很低调，这么多年媒体对它的报道并不多，一次是开设孤儿院，并愿意为生病的孩子免费治疗、待治疗成功再为他们找合适的领养者。另一次就是实验室暴露，但普通民众并不知情，当年还一起谴责那个无良教授，因为他为了一己私利差点毁了埃蒙斯的名声，实在可恨。江年是亲历者，当小布朗讲清楚前因后果后，他便自然而然的将这条线串联了起来。而且据他所知，埃蒙斯经过当年那件事后，着实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发展，但始终没有恢复当年的规模。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没有布朗家的推手？这两个家族一直处在微妙的竞争关系，华国对于外资企业有一定的限制，简单来说，给你的蛋糕就那么大，别人多占你就要少占。小布朗的本质是商人，商人逐利，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江年来此之前已经想了很多，包括小布朗的目的，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心人，愿意告诉你当年的事，肯定是有所图的。而小布朗的目的，江年已经猜到了一些，但这话他不方便直接说出口，还是问道：“布朗先生，说说你的要求吧。”“江，你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的人做买卖。”小布朗道：“我要彻彻底底的除掉埃蒙斯，所以需要与你们合作。”“为什么选择我们？”“用这边的话来说，你们是一群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这种正义感在我看来不切实际，但不得不承认，它有时还是很有用的，所以你们才会成为我的最优选。”“我相信布朗先生不会把希望全压在我们身上，如果我们今天没有通过游戏，又或者我们拒绝了这个邀请，你会怎么办？最优选？备选又是什么？”“江，问题太多会让人厌烦。”小布朗不打算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侍者再次出现，重新替他们换了一杯热茶。“怎么样？决定合作吗？”不只是小布朗，余安他们也在等江年的答案，其实说实在的，在知道这个真相后，回想起当年的磨难，卫铭他们自然是恨透了埃蒙斯，但恨归恨，成年人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做蠢事。埃蒙斯这些年就算发展的再差，到底还有自己的势力，他们一个小小的事务所根本没办法与人家抗衡，如果真要调查的话，很可能直接把自己搭进去。“好。”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江年思考一番后，点头答应了小布朗的建议。小布朗眸色渐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江，你真的很有趣。”江年：“我只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合作愉快。”“那是当然。”说完，小布朗便让侍者送来一个鞋盒大小的盒子，“这是我所查到的资料，你们可以带回去看看。”小布朗手上稍一用力，盒子便顺着平滑的玻璃桌面滑到了江年面前。当年埃蒙斯做的十分隐秘，盒子里的东西并不能算确实的证据，只是布朗家多方调查的结果而已。“布朗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请讲。”“据我所知，埃蒙斯先生已经八十岁高龄，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前年的一则新闻，然后近一年就再没有消息传出，你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吗？”“不知道。”小布朗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们现在已经确立合作，你帮我找到能够除掉埃蒙斯的罪证，所以有关他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查。”江年不置可否。话已经谈的差不多，时间也过午夜，外面的客人已经成为了这场游戏的失败者，虽然不甘心，但是却毫无办法，于是喧闹渐渐平息下来，留下来的要么找个地方休息，要么继续在大厅里狂欢。江年没兴趣留下来，毕竟这里给他的感觉很糟糕，总感觉有人在默默的监视。正打算带着他们离开，结果突然发现余安状况不对劲儿。他整个人都在抖，眼睛睁的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怎么了？”江年心底一慌，立刻握紧了他的手。“江年，江年……”余安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有任何的好转，反而嗓子像是哽住了一样，“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年这才发现，余安趁着刚才谈话的时候，已经把盒子抱在了怀里，甚至还打开看了看。盒子里是一些纸质资料和几张泛黄的照片。而最上面的那张，正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而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分明是余安的父母。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学者症候群，有兴趣的可以自己看看资料~第五十四章车子飞速的行驶在公路上。江年他们几个拿好资料后并未多做停留, 直接启程往回走，来的时候是江年开车，回去的时候由卫铭替他。江年和余安坐在后座上, 自从余安看到那张相片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很糟糕, 但现在真不是个安慰他的好时候, 因为以他的状态来看, 现在恐怕什么都听不进去, 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让他静一静, 自己消化一下这件事。车里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事实上不光是余安，他们几个也需要消化一下今天所听到的。“江年。”正在开车的卫铭叫他，“你为什么要答应小布朗？”事务所当初是江年和卫铭共同创办的, 但卫铭不喜欢总在家里待着, 所以管事的就渐渐变成了江年，而面对这种改变, 卫铭倒也乐于接受，只是今天江年的回答实在是让他想不明白。此时并非责问，而是询问他的想法。“小布朗隐瞒了一些事情, 而这些事情，恐怕与我们有关。”江年道, “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被人跟踪的事，我当时以为是以前的仇家，但仔细想想, 就连小言都找不到的人，我好像还真没惹上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卫铭：“你现在怀疑是埃蒙斯那边？”江年：“对，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但被盯上是个事实。如果埃蒙斯真的要对付我们的话，我们同样需要个可靠的帮手。”卫铭：“懂了，除掉埃蒙斯，对我们双方来说是合作共赢。”江年：“所以我才答应了他合作，至于小布朗隐瞒的具体内容，我还没有想明白，可就目前来看，我们合作并没有什么坏处。”谈话到此为止，车里又陷入了安静。宋轻语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余安。江年也很苦恼，因为他所设想的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而且还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这一路上，余安一句话都没说，等回到了别墅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回了房间。有卫铭和宋轻语在，自然会和其他人分享得到的情报，对此江年并不担心。他跟着余安回到房间，明明一宿没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余安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神呆呆的盯着地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先去睡一会儿吧。”江年坐到他身边，小声哄着。余安僵硬的摇摇头，“睡不着。”“那我陪你聊聊天。”江年知道这件事对余安的打击很大，嘴上说着聊天，可他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正绞尽脑汁的想话题，突然听见余安问他，“我做过的那些梦，画下来的那些情形，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吗？”“对。”“那我爸妈……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而且他们，好像还和福利院有关系。”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母一下变得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那张照片，余安心里不是没有最坏的猜测，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父母有可能被打上“坏人”的标签。“未必是你想的那样。”江年抬手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其实，过年去你家的那次，书月姐就发现了。”余安一怔。他清楚的记得刚到家的那天韩书月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之前以为她是不适应，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江年继续道：“当时的福利院里有个小黑屋，专门关不听话的孩子，书月姐……被关过一次，她没有说在里面具体遭受过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就变得敏感、害怕与人接触。而把她从那里救出来的，就是阿姨。”“我妈妈把她救了出来，她记住了她的相貌，过年的时候发现了当年的阿姨居然就是我妈妈……”余安现在脑子里混浆浆的，想事情很费力，于是下意识的重复试图记得更清楚。“没错。”“那再和我说说其他的事吧，我都想不起来了。”小布朗对他们有所隐瞒，江年同样如此，除了埃蒙斯他确实不知情，对于当年福利院里的细节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并不是像他口中说的一无所知。“我们都是孤儿，在外界口中都是一群生了病的孩子，埃蒙斯的福利院收留了我们，我们每天除了要配合他们所谓的治疗以外，和其他的小孩子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现在想想，可能是为了保持大脑的活力，他们请了老师教我们各种各样的知识，还有室外的活动时间。我的小哥哥当时就特别优秀，背书比别人快，还会画好看的画，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之前你说送我的那副水彩画，其实小时候就画过，那时候你坐在我的对面，拿着画笔，笨拙的一点点照着图片上的画，你嫌自己画的不像不好看，说让我再等等，等你画好看了再送给我。”“我那时就有头疼的毛病，每次疼了，你就抱着我，偶尔还会给我唱歌，你比别人都聪明，你是第一个意识到有小朋友失踪的。你就总和我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生病了，生病会被他们带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江年的回忆显得有些杂乱，可每一件都和余安有关。“我们就一直彼此陪伴着渡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可没想到，他们先带走的人是你，那天你烧的很重，被他们发现了，我哭着喊着去拉你，但还是……”江年眼眶发红，很显然，这段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所以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别的小哥哥对吗……”“对，我再次见到你是在学校外，那次你获得了竞赛第一，被学校做成了大海报挂在外面。我的小哥哥怎么那么好，只是啊……已经不再属于我了。”眼泪瞬间涌出眼眶，余安很难想象江年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以为是久别重逢，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不记得他了。“别哭啊……”江年赶紧帮他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哽咽起来，“你看，老天还是对我很好的，兜兜转转的，又让你回到了我身边。”“我那时和卫铭一起创办了这个事务所，卫铭懒得想名字，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呢。”“为什么叫十四啊？”“在福利院里，我们没有名字，只有衣服上的一个编号，我是o02，你是m07，一相乘就是十四了。”余安没想到名字里还包含这层深意，眼眶又有点发热。“那其他人呢？”“小言是r15，轻语是r16，冬哥是r29，卫铭是o21，书月姐是m45。”“首字母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估计和实验项目有关。”卫铭头上的那道疤痕余安记得十分清楚，江年头发稍长一些，把头皮遮的严严实实，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余安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五指分开插入他的发中，果然在一侧摸到了隐藏在头发里的伤疤。余安下意识的想问他疼不疼，可这么多年过去，再问这句话根本没有意义，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别怕，以后小哥哥照顾你，不会让你再疼了。”江年紧紧抱住他。他的小哥哥依旧这么温柔，明明自己难过的厉害，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许久，余安趴在肩膀上，小声说道：“我想回家一趟。”江年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想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