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朱柏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说了声抱歉，便拿着嗡嗡作响的电话去了走廊。苏安活了大半辈子，看眼色的基本技能倒也熟稔，见朱柏出了病房，便也寻了个理由拖着儿子走了出去。
“能呆多久？”眼看女儿是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莫父叹了口气当先打破了两人间死寂般的沉默。
“不知道，大哥让我跟他回法国读研，要动身的话，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吧。”莫小然想了想，还是没把工作上的事说出来。虽然回家跟小舅舅那边撇清关系，再让爸爸凭着他的人脉疏通疏通，的确是一条进入体制的有效办法，但她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她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即使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可当初她被像垃圾一样丢进朱家的那天，就跟烧红的铁烙一样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
有人过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但不知道为什么搁她这儿一放，就半点用都没了。
莫父点点头：“当年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你小舅舅就跟她特别亲，现在看到朱柏和朱涵也对你这么好，我算是放心了。”
“是挺好的。”莫小然自嘲般笑了笑，干脆把小时候跟哥哥们的相处状况大致都跟莫父说了一遍。她声音轻缓，顾虑到医生说的不能让病人过于操心，便尽量简了轻松的说，即使如此，还是说了有一会儿。
莫父就跟听说书的一样，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时不时附和着评论两句：“揍得好，妹妹被欺负了当然要好好教训那些小兔崽子！这才是好哥哥嘛。还哄你睡觉？哈哈，这俩小子真有一手。什么？溺水？移民？！！”
操！说错话了。
“到底咋回事啊？我打电话过去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莫父着急了。
“其实也没什么。”莫小然痛恨自己刚才说得太嗨完全不过脑子的行为：“就是在河边玩不小心掉下去的，不过马上就被大哥和二哥救上来了。后来小舅舅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就搬去了法国，那时候正好我考上警官学校，所以就没跟去。”
“真的？”
“就这事儿，我还有必要骗您？”
莫父心说，你倒是不骗我，就是什么都不跟我说罢了。眼看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要变僵，他叹了口气打趣道：“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能太不讲究，他们当哥哥的护着你是不错，但你成天跟他们瞎混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俩的那啥，你们年轻人管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真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俩的真爱呢，平白耽误了人家。”
莫小然猛咳了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苹果喷出来，无语地瞪着自家老爸：“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瞎扯啥呢。照你这样说，他们俩难不成从我7岁起就对我爱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欲求而又不得了？这可是活生生的恋童癖啊，真难得，需要我让大哥进来跟您合个影留念一下吗？”
莫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响才憋红了脸一巴掌敲在莫小然的脑门上，笑骂：“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文静点！小脑袋瓜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挺乱七八糟的。”莫小然无奈地耸了耸肩，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出来。
气氛正好，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紧接着一大家子莫小然完全不认识的人手里提着各种果篮和营养品涌进了房间。
莫小然快速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向这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约莫跟莫父的年纪相差无几，穿着一身贴身的军装，看上去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跟在他身后的妇女明艳动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从两人手上相同款式的戒指可以知道，他们应该是夫妻，而从他们进门后还一直交握的手来看，到了这把年纪还能这样，那感情方面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妇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女孩估摸着有十六七岁，眉宇间有着些许军装男人的英气，五官却像极了妇女，正处于少女青春的年纪，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男孩只有五六岁，同样明眸皓齿，乖巧地被姐姐牵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病房里四处看。
“没想到吧。”男人冲莫父得意地微笑：“你以为你不说，老子就找不着你了吗？”
“你这家伙……”莫父失笑，忙请他们一家人坐下，这才无语地白了男人一眼道：“真想知道你是不是成天都闲着没事儿就跟阎王爷屁股后面八卦啊，怎么谁要死了你总是第一个知道？”
男人嘿嘿一笑：“呸呸呸，你这还啥事儿没有呢，别尽说些个不吉利的话。老子难得请到假，昨天才回家今天就带着全家来看你了，怎么样，给爷感动一个看看呗？”
莫父直想爆粗口，但鉴于乖乖女儿还在旁边便忍住了，抽了抽嘴角指着男人对莫小然介绍道：“这是你吴叔——吴朋远，爸爸的老战友，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就没个正行，想不到现在成家了还是一个样儿，唉，去给你阿姨他们倒杯水去。”
“吴叔好。”顺从父亲的意思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莫小然起身去给他们倒水。
两个中年男人虽然嘴上不对盘，但莫小然看得出，自家父亲对于老朋友的到来，其实心情挺不错。她挨个给众人端了水，吴夫人叫住她，刚想跟她聊两句，又有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继母苏安，莫小然看到她后朝她点了点头，跟在苏安身后的自然是她的儿子莫天，在后面的则是接完电话的朱柏。可是跟在朱柏身后的，却还有一个人。身材颀长，比朱柏要稍微矮上两三公分，满满的书卷气，可不正是刚跟她分手的前未婚夫——吴子滔。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