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捧着装冰激凌的纸碗回头的那一瞬, 心跳瞬间过速了。
原本应该在座位上乖乖坐着的安格斯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匆忙走了一步，在广场上的喷泉坛边看到安格斯的身影时，她闭了闭眼睛。
深呼吸，她走过去。
“安格斯？”
安格斯直勾勾盯着浅浅的水面, 瞅着里面铺满池底的许愿硬币，不知道在想什么。
“……”娜塔莉亚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格斯？”
“这个水为什么这么小？”安格斯侧脸, 疑惑地看着娜塔莎。
“……这只是个水潭，当然小。”娜塔莎觉得哪里不太对，把手里换了葡萄和草莓口味的双球推过去。
“它应该更……大一些。”安格斯展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儿, 似乎很不满意。
“……ok。”娜塔莎看着他红润的脸颊，微微蹙起眉。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安格斯转身坐到了喷泉边缘，抓着勺子, 舀着冰激凌塞进嘴里。
“额，可能吧。”娜塔莎看着他不自觉露出疑惑表情的侧颜，“你这会儿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嗯。”安格斯叼着勺子抬头望天, “我不明白。”
“应该是水太少了, 娜塔莎。”安格斯淡淡道。
“安格斯……你是想喝水嘛？”娜塔莎不确定地道。
安格斯啵一下从嘴里拨出勺子, 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开口：“如果有足够的水, 我就不需要喝水了。”
“你知道，如果你想要水，我可以给你买点儿。”娜塔莎缓慢靠近他, 手放到了自己的腰后。
“嗯？”安格斯扭头看她，“买？”
“对，卖冰激凌的地方就有。”娜塔莎顿了顿，那双美丽却有些涣散的瞳孔里除了淡淡的迷惑和苦恼，什么都没有，她手从腰后缓慢放下。
“……好。”安格斯想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就在那边买水，不要动，好吗？”娜塔莎叮嘱。
“嗯，去吧。”安格斯摆手。
安格斯看着娜塔莎拎着一瓶纯净水回头的时候，皱起了脸：“这是你说的水？”
娜塔莎抛了抛手里的瓶子：“……他们只有这种。”
安格斯站起身，把吃空的盒子扔开，抬手拍了拍娜塔莎的头：“谢谢你，但是……我觉得这个并不够。”
娜塔莎眉头狠狠一跳：“什么？”
“我知道怎么做，”安格斯冲自己点了点头，“不要担心。”
娜塔莎心头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许应该回去了。”娜塔莎慢慢靠近安格斯。
“很快就好了，娜塔莎。”安格斯躲开她的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抬头看着晴朗一片的天空。
“嘿，安格斯，和我说说话。”娜塔莎手扶住他的胳膊，“我以为你想要回去给果汁做狗窝了。”
安格斯抬手揉了揉娜塔莎的脑袋：“没关系，耽误一会儿没有关系。”
娜塔莎……
多少年没有被当成一个小女孩儿哄了，但是她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吗？”娜塔莎看到了安格斯那深蓝到诡异的眼睛，脉搏缓慢加重。
“我们可以先问一下史蒂夫，他会喜欢和你一块……做无论你想做的任何事的，我发誓。”娜塔莎觉得自己把安格斯拐出来的行动有些托大了。
现在的安格斯看上去可不是平时那个乖巧的小弟弟。
安格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了下嘴，哼了一声。随后他看着不断溢出慌张情绪的娜塔莎：“你太紧张了，娜塔莎。”
话音落下，他嘴里溢出一段柔和的吟哦声。
娜塔莎心弦陡然一松，怔怔看着安格斯深蓝色的瞳孔出神，心情放缓，难言的平静袭来。
随着吟哦声越传越远，靠近海边的天空陡然卷起成群的乌云，裹挟着淡淡的电闪靠近着。
风从远处刮过来了，有鸥鸟嘹亮地鸣啼着。
这一切都不算正常，但是在场的没有人意识到什么，他们只是怔怔地凝视着站在喷泉边看不清脸庞的男人。
雨丝顺着风吹了过来，干燥的石头广场颜色逐渐加深，密集的雨点打落，原本的颜色彻底被掩盖了下去。
雨越来越大了，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连成一片。
闪电从他们的头顶一闪而过像是在被雷声驱赶着。
温度降低了，雨丝逐渐变成雨滴，最后在天地间连成线，接通天空和大地。
本来熙熙攘攘的地方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像是只剩下了安格斯的声音。
娜塔莎心里某处在不停地催促着自己要做些什么阻止安格斯继续，但是现实是，她只能怔怔的站着，被那奇异的歌声吸引着。
心情像是泡在了酒液里，淡淡的迷恋，淡淡的着迷，微醺却也清醒着沉醉。
手缓慢地掐紧，指甲嵌进肉里，合着雨水渗进伤口，疼痛让娜塔莎找回了一些理智，她眨掉睫毛上密密麻麻的雨点，颤抖艰难出声：“安格斯……”停下！
安格斯手指比在唇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suns going down——
eyes going dark——
voices going weak——
my dear——
may you foever pead beauty……」
娜塔莎绝望地发现自己又一次沉沦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痛苦了，即使浑身都被淋湿了，即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
到底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阻止这一切！
她瞳孔里映出的天空已经由一开始的淡淡灰暗变成了黑压压的色彩，闪电成片的撕扯着天空，风在吼叫，雷响彻天际。
身边喷泉池里的水已经在汩汩溢出了。
但是所有人都站在雨里，愣愣地像是进入了同一个梦。
安格斯抬手碰了碰娜塔莎水拉拉的脸颊，似乎满意了她的状态。
oh，god，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娜塔莎欲哭无泪。
安格斯看着天空，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似乎觉得还有哪里不太满意。
开着车的史蒂夫摸索了一下，才找到了雨刷的位置。他看着车窗上密密滑过的水流和远处黑压压的天空，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狠狠打着方向盘，他往黑压压的那片天空下去了。
最近的天气可没有说要有什么暴风雨，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棕褐色的轿车在雨中不得不压着最大限度的车速，才能防止在路面打滑的情况下碰撞到匆匆往各个屋檐跑的行人。
开了一会儿，史蒂夫嘶了一声，捏了一下方向盘，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就冲进了雨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了安格斯唱歌的声音。
而听到的不止他一个，在广场另外一个方向，一辆看着不算起眼的车里坐着三个人。
两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小女孩儿，红色头发的女孩儿趴在窗口上：“查尔斯，有人在唱歌。”
查尔斯听着那仿佛在自己脑子里响起的诡异歌声：“对，琴，我也听到了。”
“汉克，往右转，我觉得……我们今天可能还要再接受一个学生了。”
驾驶座上，正在努力透过雨幕看清前面的汉克啊了一声。
查尔斯抬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听着越来越大的歌声：“快点儿，汉克！”
史蒂夫在踏进某个范围的时候脚步顿住了，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看着坐在长椅上相拥露出幸福神情的情侣，史蒂夫捏了捏手，加速往歌声的方向跑去。
如果那场景是在风和日丽，夕阳西下的时候没有问题，但是现在天黑压压的，暴雨倾盆，到底是有多大的爱才能在这种天气里拥抱着对方，幸福地像是在参加婚礼。
“哦，e on——”
在看到坐在喷泉边，拉着娜塔莎的手仰头看着天空的安格斯时，史蒂夫心里又是如释重负又是一种猜测得到验证的不安。
抬脚，他看着自己已经满鞋都是水的脚。地势应该比较高的广场现在却诡异地往外渗着水，即使是雨下的很大，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该汇起这么多水才对。
他抹开脸上的雨，一脚淌进水里，看着冲自己这个方向晃手的安格斯，叹了口气。
“安格斯，你做了什么……”低声喃喃一句，确定了以后，他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靠近安格斯。
看了一眼安格斯旁边已经整个淋湿，却傻乎乎任由安格斯牵着手几乎是坐在水里的娜塔莉亚，皱了下眉毛。
解开自己的外套套在了她已经贴在身上的衬衫外面。
安格斯停下了歌声：“史蒂夫，好多水。”
“对，很多水……”史蒂夫皱了下眉毛，总算意识到那么多水的来源在哪里了。
安格斯身后的水潭还在持续不断地往外溢着水。
“安格斯……你吃了什么？”史蒂夫蹲到安格斯面前，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揉了揉眉头。
“冰激凌。”安格斯眼睛亮起，“好吃。”
史蒂夫幽幽看了一眼旁边的娜塔莎：“嘿，安格斯，你想要吃更多冰激凌吗？”
出乎史蒂夫意料之外的，安格斯摇了摇头，拒绝了。
“……”吃的都转移不了注意了吗……
“那，你想吃点儿别的嘛？我可以给你准备。”史蒂夫感受着突然小下来的雨，语气放的更缓了。
安格斯直勾勾看着史蒂夫的脸，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格斯？”史蒂夫被他盯得发毛，“有什么问题嘛？”
安格斯张嘴唱歌。
史蒂夫匆忙打断他：“安格斯，你不是想让我不再插手果汁的事嘛？是吧？我答应你。”
安格斯闭上了嘴。
“对，是的，我不会……阻止你给果汁喂鱼了。”在心里给果汁说了声抱歉，史蒂夫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