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涣别扭道:“好,意思是我不牢靠,我要闹了。”
“……闹吧。”
……周涣一口气梗在喉咙,不禁两眼漫上水汽,打算作上一作,岂料刚瘪上嘴,一点儿奶香甜味裹住舌尖,珠玑妙言的草稿瞬间乌有,化为支吾声。
“在街上买的,小贩说小孩子爱吃,”她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果然是的,明日再买些。”
周涣连忙呸掉余味:“我不是小孩子!”
“好,只给鬼童们。”
“……鬼童也不行!”
“为什么?”雨师妾想了想,分外认真,“嗯……确实不该,他们中最小的已三十岁,是不该。”
“……”周涣抓头,“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啊啊啊!不要拿神魔仙鬼妖的岁数跟凡人比啊!”
“排斥什么,无名山主习修道修仙,你最后也会成仙的。”
“我才不想。”
“为什么?”
“无名山虽说修道,可并不强迫修仙。据说师祖剑农的剑术深不可测,那才是已臻化境,连师父都不敢接招。燕师伯说过,师祖已到成仙境地,可他并不愿成仙。剑农的师祖不愿成仙,剑仙的师父不愿成仙,我又有什么理由成仙?”浅色眸子认真地盯着她,又后退三寸把玩手里的玩意儿,“我只想永远当个人族,除魔歼邪,以人的身份生,以人的身份去。”
嗯。雨师妾垂下头思索。
周涣暗道不会是自己的不上进气到她了吧。可神仙魔鬼妖人六族之间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凡人之所以热衷于成仙,不过是贪图神仙的长生与安逸,须知仙族本乃违反八荒六族例律而生,成仙者需斩情绝欲尘根尽断,他不想成个清闲而空有其名的神仙,想做的仅仅是自己而已。
幸而不是生气,她没有半分怒色,平静得像丛林里静止的湖。
“你不愿就罢,我不强迫你。”
周涣迟疑片刻弯了弯眼睫,托腮道:“诶,你别光夸崔大人,我虽然有点笨但也是很有用的。”
一路上那些小妖小鬼没让人动一根手指,车马费也是自己出的,大黄也是自己喂的,心情好时还会烧几个菜。
雨师妾一愣,眸间有错愕的神色:“你说什么?”
“我说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我一个小道士又养狗又养保镖,我命好苦。”周涣玩心大起,又想逗逗她,举手抹泪,其实眼角根本没一点泪。
雨师妾正色道:“上一句。”
“唔……我虽然有点笨?”
“你从哪得到的认知?”
“……师父啊,还有师兄师姐们,当然云师兄说得最多,师父他老人家说我脑子不好、入学又晚、基础不牢,更需勤学苦练、夯实基础,才能追上同龄人。”
雨师妾沉默了。如果他都叫笨,那普通人又算什么?
他幼年困苦,刚送上山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后来一年过去,她上山访问,一是与孟惊寒商洽有关崇明玉的事,二是看看丢给他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便看到在同尘院中蹦跶的孩子。孟惊寒唤他前来考他课业,当年目不识丁的小屁孩已成能将道经倒背如流的孩童,甚至能和师父辩论几句书中思想,更别说《兔园册》《千字文》一类的开蒙书籍。
还有一次正巧撞上周涣惹事,被孟惊寒罚顶着《道德经》抄写十遍《翠虚篇》,原因是他刚用小伎俩骗了几个师兄的零花钱。孟惊寒怒不可遏,他被罚跪时圆脸满是不情愿,愤愤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他们自己输了,凭什么还要我把钱退回去,徒儿不服!”
孟惊寒怒叱道:“孽徒!你当几位师兄有你这脑子?声色犬马玩物丧志,白白糟蹋父母给你的身子,再加一篇《训世文》,看你还敢顶嘴!”
周涣呜哇一声,扔掉书本抱住孟惊寒的大腿,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瘪声道:“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再也不敢了。”
怎么看都是已超脱人的范围的样子,属于人精范畴,这孩子怎么会对自己有这么离谱的认知?孟惊寒怎么教导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是奉劝大家有病看医生的故事,这一个大概是gdp达人张大人的个传吧(?)
雨师妾:孟惊寒,我好心好意送你一个徒弟,你怎么教导他的?
云湦:对啊师叔你怎么教导涣师弟的?
周涣:云湦你闭嘴。雨师姐姐我哪里不乖吗为什么告状呜呜呜?
孟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