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人挣扎着从巨狼身下爬出来,暗哑道:“睁眼,千万别闭上。”
阿殷听着他的声音,抬头凝视着大好春光,眼睛里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雾,她瘫在阴影里,微不可闻地苦笑道:“秋怀瑾啊,秋怀瑾,没想到我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你。”
怀瑾委顿在巨狼的尸体前,他浑身都是血,破烂的外袍下,插着根□□,枪头从后头插进了他的右胸口,上边的血已经干涸了。
阿殷定定地瞧着他,她认为,她对他的爱慕,早已伴随着燃尽的火堆,留在了那间破庙里。可如今她瞧见他这狼狈的模样,眼睛毫无预兆地被刺痛了。
怀瑾抬手,无声地抚摸着巨狼的毛,疲惫和悲苦在心头蔓延开来,他默默攥紧拳头,喉头发出似有若无的哽咽声。
一狼一人,阿殷望着这一幕,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怀瑾青灰色的面容显现出一点坚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轻柔道:“你不会死的。”
他缓缓转向阿殷,“我会带你出去。”
阿殷听了想笑,他都半死不活自顾不暇了,还妄想带她出去。
话音一落,怀瑾便握住了枪头,硬生生地将剩下半截□□从胸口处扯了出来,扯出了丝丝血肉,阿殷看得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却哼都没哼一声。
怀瑾撑地而起,月光照在他脸上,颧骨处露出了块银白色的骨头,上面的肉不知道是被怪物给啄走了还是被兵器给削掉了。
他垂着手,一步一步向阿殷走来,因步伐晃荡,仿佛随时都要跌倒。
阿殷移开目光,冷下心来警告自己,一切都是假象,她可不能再被他骗了。
怀瑾磕磕绊绊,十几米的路,走了快有半柱香的时光。
他越走越近,阿殷真真切切地瞧清了他的惨样。
怀瑾的头发乱蓬蓬的,里头夹杂了些绿油油的草叶,脸颊、胸腔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血肉隐隐还在收缩,除此以外,凡是肉眼可见之处,均是血痕交纵。
活像是乱葬岗里丢弃的死尸。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是风度翩翩的祁国郡王,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阿殷忍不住提醒他,“你在流血。”
怀瑾眼窝深陷,他不在乎地回道:“没事。”
他在她面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转过身,将她牢牢背在身上。
起来的那一瞬,怀瑾踉跄了下,险些把两人都摔进泥坑里。
阿殷想下来自己走,可四肢僵硬着,根本动不了,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虚弱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怀瑾淡淡道:“点苍河里都是冤魂,你在里头泡了一阵,身上的精气都被吸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又见血,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僵死在这。”
阿殷的脑袋轻飘飘地抵着他的肩膀,她闷声闷气道:“半个时辰?我们怕是走不出去了,你把我扔在这,自己寻条活路去吧。”
“好呀。”怀瑾一本正经道:“等有野兽来了,我把你当诱饵,丢给它们。”
阿殷扯了扯嘴角,没言语了。
在短暂的平静中,怀瑾驻足,深深看了眼巨狼。
阿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声音发轻,“它叫什么名字?”
“啸凛。”怀瑾气息一颤,又看了片刻,终是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