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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1 / 2)

陈婆子手里拿着的水瓢顿时摔在地上, 半满的水泼出来, 洒在林翠苗的鞋面上, 顿时湿了个通透, 冰冷刺骨。


林翠苗一抬头,终于看清陈婆子眼睛里的愠怒, 吓得一个激灵,害怕了。


可想想,觉得自己不能让步。


她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啊?圆宝干了坏事, 就得被揪出来,否则她以后在这个家还怎么过下去?让一个外来女踩着她的脸过日子么?


这么一想,林翠苗犹豫变幻的神色瞬间坚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娘, 我知道你心疼圆宝, 但是咱们家的米缸确实出问题了!我前些天起来上厕所, 看见圆宝鬼鬼祟祟在厨房里,要不是她偷了粮食, 咱们家的粮食怎么会少了?她没来以前, 咱们家的粮食可没出过错!”


林翠苗尖着嗓子, 没想要压低声音。她就是故意大声说, 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何家到底养了一头怎么样的白眼狼!


圆宝自然听见了, 她鸡蛋水也喝不下去了, 忙跑过来, 扒着门口往里头看。


感受到陈婆子和林翠苗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觉得紧张。喉咙干干的,刚才喝的鸡蛋水都不能缓解。


圆宝怯怯的看着陈婆子,声音带了点哭腔,“姥姥,是不是圆宝做错了什么”


怕得狠了,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圆圆的杏眼很快就蓄满泪珠,水汪汪的像浸过水的葡萄。


陈婆子望向她,看她眼巴巴的样子,想起她一个人在大山里走了五天来这儿时,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心中一疼,努力放柔声音不吓着她,“圆宝没做错任何事,是有些人不老实,等姥姥收拾她!”


说完,一双眼睛凌厉的看向林翠苗,眼眸里满是寒气,口中却扬声道:“老大媳妇,把圆宝带走,别让孩子见到这糟心玩意儿!我今儿个就好好和老二家的讲讲道理!”


田丽吓得一个激灵,绣花针扎到手指头上,冒了血。她急急放下书包,跑过来把圆宝抱走。


圆宝却扒拉着门槛,不肯走,哭腔越来越明显了,“姥姥,圆宝没有偷粮食!”


眼泪颤颤流下来了,她一双小手扒着门槛,指节泛白,明显是在尽力忍耐着。


陈婆子心疼不已,安慰她:“姥姥相信圆宝,粮食少了,是有人用了,跟圆宝没有关系。”


圆宝小小的抽噎一下,一颗心还是还是惶惶然,怯怯看着林翠苗,眼中带着祈求。


林翠苗只觉得陈婆子偏心偏得没边了,越想越是不平衡,对着圆宝的时候,更没啥好口气。


“娘,可不是我冤枉圆宝,不信你问问她,昨晚上她不是来过厨房揭过米缸?咱们家的小孩,谁没事去揭米缸啊?”林翠苗一双眼阴毒的扫向圆宝,拔高声音问:“圆宝,舅母问你,你是不是偷粮食了?你老实回答。你又偷东西又撒谎的,没人喜欢你这样的小孩!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话可戳到圆宝心窝子上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要被赶走,“哇”的一声哭了。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田丽心疼她,先把她抱起来,低声道:“不哭啊,先跟大舅母走,没事的。”


三个妯娌,就她脾气最温和了。


圆宝只是哭,害怕极了。被抱走的时候,还眼巴巴的从田丽的肩膀上探出伸出手来,泪眼朦胧看着陈婆子。


等田丽把圆宝抱进屋里时,陈婆子才彻底发飙。


陈婆子冷笑,“粮食没了,当然是因为有人用了。你记得这么清楚,还偷偷划线做标记,是不是以后我老婆子饿了,想给自己煮碗玉米糊糊,还得先和你打过招呼?”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翠苗最怕的就是她动不动扣一顶没良心不孝顺的帽子,咬牙道:“那家里的粮食没了,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才着急的!圆宝有嫌疑,说一句都不成了?”


“不是这意思你什么意思?你凭啥怀疑圆宝?我还怀疑你呢!”陈婆子突然发飙,指着林翠苗就劈头盖脸的骂:“林翠苗,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婆子我还活着,你大嫂还在,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这么多孩子妯娌,就你把那口吃的看得最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是把这个家都当成你的了啊!以前多少粮食被你偷偷摸摸喂了兴国,我也就不说了,毕竟他是何家的人。但你拿粮食回娘家倒贴的事情,咱们今天没完!”


林翠苗脑子轰的一声,面色变得苍白无比,舌头也打结了。


她娘家的光景不太好,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数她嫁得最好。作为嫁出去的女儿,她当然不能看着娘家一家人饿肚子,所以轮到她做饭的时候,她都会想方设法从何家的米缸抠出一点吃的来。


一次两次,累积得多了,也是不少的粮食。


粮食是什么?在这年头就是命啊!谁家也没有余粮这么接二连三的去接济别人的!


林翠苗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手脚动得非常干净,她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没想到陈婆子居然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翠苗手脚发凉,感觉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面色青白,哆嗦着唇,还在挣扎:“娘、娘……我知道,我知道你心疼圆宝,为了护着她什么话都说,但你可不能冤枉人!我啥时候做过这些事情了?今天有一说一,圆宝偷了粮食,你可不能一盆屎扣在我身上。”


见她梗着脖子,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放过圆宝,陈婆子气得哆嗦。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一着急,扬手“啪”的一声给林翠苗一个耳刮子,直接把林翠苗给打蒙了。


“娘!”除了自家男人,还没人打过她!


陈婆子的气却还没消,“你知道高粱面为啥会少吗?是我今天早上,让老三媳妇多烙几个饼!他们夫妻跟你爹去县城去了,我让他们带着路上吃的!你以为是谁用的粮食?你爹吃口好的,你还不许了?现在你还敢说是圆宝偷的吗?”


林翠苗本来因为屈辱涨得通红的脸顺间煞白,又难堪又气不顺,一张脸顿时精彩纷呈。


身体的本能做出了反应,林翠苗当场下跪,就差磕头了,说话的声音都是飘的。


“娘,我不知道哇!我不知道是三弟妹用了!我要是知道,我能说这话?”说着,又自扇耳刮子。


一下一下,似乎扇到她心口去,心里难堪,面上也疼,一时间分不清哪儿更疼。


啪啪的扇了好几下,声音听着大,但实际却不咋疼,林翠苗都扇出心得了。只是被陈婆子打的那个耳刮子实打实的,瞬间肿得老高。


陈婆子冷眼看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神色到底缓和不少。


扇了一会儿,林翠苗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今儿的粮食,是三弟妹拿的,这我没话说。是我混,我认错,我认罚。但罚不能只罚我一个啊!圆宝明明每天晚上都来米缸这儿,凭啥娘要护着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圆宝甭想全身而退!


这句话又点了炮仗,陈婆子狠狠吐了口唾沫,“我呸!你个黑心肝的!我今儿算是知道了,你就是见不得圆宝好呢!行,我今天就给你个交代!”


陈婆子和圆宝一个屋睡觉,当然知道圆宝每天都要来米缸这儿,但她相信她的乖乖不会做贼的。


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个烂心肝的玩意儿!


老二家的心眼多着呢,都是千年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今天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陈婆子走出厨房来到家门口,一屁股就坐下打滚,撒泼。干嚎道:“啊,我不活啦!天杀的儿媳妇啊!我和老头吃口好的都不给,偷偷用碳火划线记粮食,把我们当贼防啊!这是要我们老两口死啊!这个烂x的玩意,不要脸的贱人,还有什么事情她做不出啊!”


农闲还没过,这时候也没啥事干,大家在家里还闲着,陈婆子嗓子干嚎着,颇有气势,一下子就吸引了在隔壁的人过来看热闹。


瞬间,院墙就围满了人,只是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等着看热闹呢。


陈婆子继续嚎哭。


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林翠苗不该对一个孩子使这种不要脸的手段。说圆宝是贼?不行!


就算圆宝真的是贼,那也不能这么说。


孩子也是要脸的,打可以,骂可以,污蔑冤枉不成。林翠苗这样一搞,圆宝本来就幼年丧母非常敏感,把她的乖乖吓坏了,她林翠苗赔得起么?好孩子都是能改的,兴国这么混不吝她看不过眼,不也是把他当孙子吗?


陈婆子一不做二不休,想给她个教训,索性把事情闹大了!


吵架这门艺术,并不是说谁大声谁有理,但是嚎得更大声,总是能在气势上占有优势。陈婆子吵了这么多年的架,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眼泪说来就来。


“诶呦我的娘哟!”陈婆子拍着大腿,挤出几滴眼泪就在门槛处嚎哭,“这哪里来的贼婆娘啊,我让老三家的烙个饼给她爹当干粮,她都说有贼啊!这是把我当成贼防啊!大家来评评理,她林翠苗做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黑心肝!”


有几个早就看不林翠苗不顺眼的媳妇顿时帮腔,说:“这也太不像话了,哪里有儿媳妇这样对公婆的?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我看林翠苗天天跟人抱怨说何老太偏心眼,哪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啊?”


“何老二娶了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大霉了我的乖乖。”


……


一群人七嘴八舌,林翠苗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好话赖话,全让他们给说尽了!


林翠苗气得血气翻涌,两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她婆婆这是不让她好好做人了啊!


把大家都叫来看她笑话?


行!今天她也让圆宝不好过!


林翠苗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也一屁股坐下,跟着坐在那儿嚎哭。


“娘啊,你这是要我死啊!”林翠苗也哭诉,“早知道粮食是娘开口要的,我哪敢说半个不字啊?这不是家里粮食少了,我着急吗?之前大嫂抱怨过家里米缸不对劲,一家人可都听见了。我不就说了句圆宝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揭米缸,怎么就成诬赖了?你心疼圆宝,也不能不把儿媳妇当人啊!”


诶呦翅膀硬了,敢给她呛回来了!


陈婆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翠苗,觉得她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心中也更来气,冲上去就要打她。


但还碰到林翠苗呢,林翠苗就万分惊恐的往后瑟缩,叫嚷道:“娘别打我,别打我!我以后也不敢说啥了!圆宝她就是你的亲孙女!比兴国还亲!别打我啊!”


说着,还呜呜哭了起来。


陈婆子的手僵住。


她气得哆嗦,手一直在发抖。


林翠苗居然当众给人上眼药!这么作践圆宝!


陈婆子真是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张臭脸,但刚要作势扑上去,墙外围观的人都冲进来,拉住陈婆子。


见林翠苗哭得可怜,联系她刚才那番话,再想到陈婆子平时的作风,围观群众都信了几分,以为是陈婆子倒打一耙诬陷林翠苗,怕动起手来不好收拾,纷纷劝架。


“何家婶子,算了吧。你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啊。教训儿媳妇也不用动手吧?”


“就是啊,兴国也是你的孙子,大家都知道你疼幺女,但是这也太……太让人心寒了吧。林翠苗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我看那圆宝也不是个好的,真偷了粮食,放在我家,我屁股都给她抽开花!”


陈婆子快气死了,嘶哑着嗓子,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林翠苗,恨不得把她的嘴巴抽烂!


林翠苗还跌坐在地上吚吚呜呜的哭着,虽然害怕,但是心中却畅快无比。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服气陈婆子的管教,偏偏何建安是个愚孝的,他娘说一就是一,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林翠苗没有自家男人撑腰,就算生了儿子还是被陈婆子拿捏得死死的。


这么多年来,她受了多少气啊?


要是放在别人家里,像大嫂这种生不出儿子的长嫂,就该退位让贤,让别人来当家了。可陈婆子不知怎么想的,放着她这个生了男娃的儿媳妇不亲,偏偏更喜欢田丽一些,林翠苗心里不平衡啊!


一连生了两个小丫头片子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今天林翠苗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就算被陈婆子记恨,她也认了!反正婆婆本来就看她不顺眼。


陈婆子看不过林翠苗那做派,气得脑袋直抽抽,却无法挣脱身上的几双大手,只好又开骂。


“你这是上下嘴皮子一掀就敢骂圆宝是贼啊!林翠苗你他妈的算什么玩意儿?你嘴巴再喷粪,我撕烂你的臭嘴!”陈婆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狰狞过。


林翠苗心虚的瑟缩着,眼睛带着快意的看着陈婆子被人按住,大声道:“我怎么嘴皮子一掀就骂了?她爹赵玉柱是什么人?一个能把娃扔山里的烂货,我怀疑圆宝偷粮食怎么了?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呸你丫的!你这是劈竹劈到笋啊!他赵玉柱不是个好东西,但圆宝也是我闺女的种!你这是在骂我何家的根烂了!你个数典忘祖了烂货!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当初要不是老二跪着求我,我能让他娶你这个十四五岁还和哥哥轮着穿一条裤子出门,全家穷得精光就一套衣裳能见人的土鳖?要不是我们把你娶过来你早饿死了!我们何家把你养好了你就开始瞧不起人了啊?你在何家吃好喝好,怎么说话就这么臭?别人拉屎用屁股,你用嘴巴啊!”


一群人听见陈婆子骂得这么带劲儿,全忍不住哄堂大笑。


架是要拉的,但是瓜也是要吃的,两者不耽误看热闹。


林翠苗一张脸一白再白,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得意劲儿这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


因为她气虚。


陈婆子说得没错,她家确实穷得精光,可她嫁过来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林翠苗讷讷道:“娘,我——”


“去你丫的别叫我娘!我当不起啊!”陈婆子动了肝火,怎么都降不下来。


田丽在屋内哄着圆宝,又听外头的动静,忍不住了,让春花秋月来看着圆宝,她出门来说道:“二弟妹,我之前提了一句嘴说家里米缸不大对劲,可不是说粮食少了,而是粮食多了。这阵子,家里每天都是定量煮的粮食,每顿都是掐好的,但是却剩得比以往多些。那一袋面,多煮了两顿粮食才煮完。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娘从主屋拿粮食的时候多拿了才会这样,就没继续说。依我看,圆宝就不是那种会偷粮食的娃。”


田丽这一席话,让院子里瞬间安静。


一些本来愤愤不平,觉得陈婆子偏心袒护圆宝的人总觉得不太对味儿。


要说陈婆子袒护圆宝胡说八道也就算了,田丽不至于也帮圆宝胡诌吧?没有粮食越偷越多的道理。


何家两个媳妇各执一词,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再说话,就怕打脸,之前还帮腔林翠苗的人这时候都涨红一张脸,安静下来,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话。


林翠苗察觉大事不妙,忙道:“那不可能!不偷粮食圆宝每天晚上跑米缸去那儿干嘛?”


“没准是去抓老鼠的呢!”陈婆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冷笑,“你说圆宝天天去米缸那偷粮食,你也天天去了,不然你能天天见着她?你分明也偷了家里的粮食!”


“我没有!”林翠苗大喊冤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能认?还以为陈婆子被闹得忘了追究这事,哪想她今天是不肯放过自己了。


林翠苗一张脸已经黑得找不到形容词了,心中又怕又难堪,却还是硬撑。


“你放屁!今儿个咱们就掰扯清楚,之前你偷拿家里的粮食去倒贴你娘家的事情怎么算!我就问你怎么算!”陈婆子激动得满面狰狞,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全喷到林翠苗脸上去,“明明你才是贼啊林翠苗!看在老二和兴国的份上,我说啥了?可你的心眼就针尖小!使劲儿埋汰你外甥女啊!她才多大?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呐?”


“娘,我、我……”林翠苗狠狠咬着后牙槽,狠下心来抗争到底:“娘,你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啊!你有证据吗?”


陈婆子哈哈大笑,给气的。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都破音了,“行啊,我给你证据!老二你给老娘滚出来!你死哪儿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要媳妇还是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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