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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 2)

展光照被拖到离审讯室不远的监牢,监牢不大,走廊全长不到五十米,其昏暗的照明愈发加重了空气中蔓延着的血腥气。


展光照垂着头,血从额头流出,滴了一路。


“用不用给他包一下,别死过去了。”


另一人提起展光照脑袋瞧了瞧:“嗯。”


展光照迷迷糊糊听着,他余光打量了押送他的二人,没有配#枪,腰间悬挂警棍,其中一人携带钥匙。


他被押到一件狭窄的单人牢房,全封闭的铁门嗡地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进入牢房,趁二人掩鼻嫌弃,地上一直“半死不活”的展光照扯下左侧人腰间警棍,起身狠劈了右边毫无防备的押送兵,复回身一肘顶翻正准备吹哨子报信的另一人,一记警棍补上,那人也没了动静。展光照虚掩了牢房门,一会儿,他已擦干脸上血迹,换了押送兵的衣服。锁好门,他挂着警棍平静走到牢区大门。


“怎么就你一个,另一个呢?”门边端着手提机#枪的看守问道。


“里面看着呢,犯人流血过多,怕是不行了,得去请示典狱长。”展光照漫不经心答道。


看守开门放行,展光照信步出了牢区,眼前有两条路可选,按照记忆,向左的路拐个弯便是审讯室,隐约能听到有人说话。展光照轻手轻脚向右侧路口走了过去。


右侧确是出口无误,但门廊中央负手立着一个人,这令展光照不禁倒吸口凉气。


“你有事要向我请示?”浑浊的光铺洒在他深色的帽檐上,阴影遮了大半张脸。


冰冷的话沿空旷的走道传来,令展光照有些不寒而栗,在前线拼过命的他很少畏惧什么,但这次,面对此人,来自心底的战栗情不自禁涌了上来。他强迫自己镇定,自己只有警棍,而对方腰间挂着配#枪,尽管是不起眼的警用左轮。


“是的,典狱长。”他努力让回答听起来自然,同时向对方面前移动。


典狱长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展光照判别不出自己是否已被看穿。“是这样……”距离两米左右,他抽出警棍迅雷般抡过去,这个距离,拔#枪是来不及的。


典狱长反应速度极快,侧身让开,他没有掏#枪,只是左手抓住展光照衣领,右膝迎上前去,猛力顶在对方腹部。


展光照冲得太猛,根本来不及闪躲。眼前的金星和直钻天灵盖的剧痛告诉他,寻常的招数对眼前这个人没用。


屋内的人闻声赶来,后路已绝,展光照右手揽住典狱长的腰,另一只手去抓那把警用左轮,只要枪#口顶上这家伙的脑袋,就有办法脱身了。


“典狱长!”队长一脸惊讶,握着枪犹豫着该不该开#枪。见典狱长没理他,只得叫身边人都放下枪,“注意啦,抓活的!”


典狱长并不好对付,展光照奋力扯着他,头上的血又流了下来,染湿大半顶帽子。


僵持间,典狱长抬起胳膊,手肘直捣展光照脊柱,同时膝盖配合。两处关节夹击下,展光照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来。


“典狱长,我们也没想到他这么急着跑啊。”队长苍白地辩解着。


典狱长仿佛没听到他说话,瞟了眼地上的展光照冷漠离开,只扔下句:“你看着办。”


8月26日,晴,08时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永兴县治安团附属监狱破旧的楼前,典狱长悠然下车,擦过向他敬礼的守卫径直进入楼内。


由于队长吃早饭,刑讯室的鞭声和惨呼暂告一段落。


典狱长踏进刑讯室,展光照被牢牢捆在刑架上,身上衣衫已被抽得稀烂,此刻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刑架下方滩着未干的血迹,想必是用刑滴落积累而成。典狱长扫视满屋狼藉,不得不承认那个有些饭桶的治安队长在刑讯方面还是有点可取之处,虽然只有一点。


“不知典狱长驾到,卑职有失远迎。”队长搜肠刮肚地找到几个斯文词。


“招了吗?”


“这小子,死鸭子嘴硬,翻来覆去收拾了好几遍,除了叫唤就是不招!”队长涨着猪肝脸气道。“换平时,三个小时一准松口。”


典狱长面无表情,既没有对队长的责备,也没有对犯人的愤怒。“电话。”


“是。”队长连连点头,招了招手叫下边赶紧去办。


牵好了线,典狱长拨了组号码,电话接通。“是我,你过来一趟。”


他来到依旧在刑架上滴血的展光照面前,伸手撕开其破碎的衣服,伤痕叠覆的前胸一览无余。他摘下手套,伸手戳了戳其右胸侧部一条较其他地方暗一些的皮肤。“看得出,你是个经常使#枪的。不过,既然你拒绝了王队长,就等同于向我发起挑战。”


典狱长的撕扯和触摸牵动伤口,这足以使展光照从昏迷转醒。


“我没有王队长那么好的耐心,愿意花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开导一个打伤守卫、逃狱未遂、有奸细嫌疑的犯人。”典狱长带好手套,摩挲着挂在墙上的刑具。“这里在建国后才改建成监狱,能用的花样不多,但前朝留下的还是不少,我很遗憾它们不能伺候好你。”他扳起展光照的脸冰冷看着:“相对于软磨硬泡,我更追求效率,你听懂了吗?”


展光照侧过脸,狠狠将他的手甩开。


上午08时33分,依旧是附属监狱楼前,刘科长的黑框眼镜及和善的脸与众武夫形成极大反差,他提着只不大的箱子,朝院里迎着他的治安队长微笑点头算做打了招呼,快步来到典狱长处:“督察有何吩咐?”


典狱长拇指点了点身后,刘科长便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刑讯室。


刑讯室已被简单收拾一番,刘科长锁好门,典狱长已拉了椅子坐下,对面坐着固定好四肢的犯人展光照。


刘科长打开箱子,整齐的医用器械赫然在目。他简要查看了展光照的身体情况,“失血过多,身体情况很差,建议少量使用np9635试剂。若药力太猛,怕他经受不住。”


典狱长点头。刘科长打开不锈钢盒子,小心取出两支1ml的安瓿瓶,用针管吸尽其中透明药剂,缓步走到展光照面前。针尖刺入臂弯,药剂尽数注入其体内。


展光照默默看着他一系列行动,他无力反抗,只得咬紧牙关继续支撑。过了约五分钟,他开始觉得胸闷,胃部翻江倒海地抽搐,一阵干呕,他觉得体内的脏器在移位——全部随着呕吐感而上下爬窜。


见犯人面白如纸,浑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和难过的挣扎,刘科长翻腕看了手表,十分钟。


典狱长安静坐着,帽檐下的脸阴晴不明。


展光照靠着椅背,扭曲的身体令两只手腕被捆缚的牛皮带磨得脱皮。


二十分钟。


刘科长温和对熬得生不如死的展光照道:“这剂药的最长作用时间是两个小时,你可想清楚,别死扛了,从没人扛到过药效自己消失。”


展光照专注于重喘和忍耐,汗如雨下的他没有说话的空闲。


四十分钟,典狱长已安然抽完了两支烟,刘科长不抽烟,只在展光照变得昏沉的时候将他弄醒。尽管是几秒钟的昏迷,但在展光照的知觉里,好像度过了他全部的人生。


“他怎么这么抗药?是不是练过……”刘科长挂着一脸狐疑小声向典狱长道,第一次用药便如此顽固的家伙倒是不多见。


典狱长没立即答话,按灭烟头吩咐道:“hp8835,5ml。”


刘科长怔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疯了吗?”他指着对面悲惨熬着的展光照,“两倍剂量会弄死他。”


“对付9635能撑过半小时的人,难道不该用双倍的8835吗?刘科长。”典狱长平淡反问,这一问倒把对方弄得无法反驳。


“是。是职下一时糊涂,请您包涵。”


“你没有错,挽救生命是医者天职。”典狱长似笑非笑,“挽救国家是国民天职。”


刘科长麻利配了药,再次注进展光照体内。


这一次,药劲很快涌上,展光照很快感到一种无法自拔的昏沉,仿佛身体被打入大海,水压挤扁胸肺,他使劲摇了摇头,而这并不能使他清醒。他觉得身体浸泡在水中,室内布景扭动起来,典狱长和帮凶的身形变成弯曲的河流,最后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糊成一片……他努力从这种混沌的感觉中脱离,眼前的刑讯室又恢复原貌,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对了,人呢,那个万恶的人渣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个拿针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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