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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磨蹭(2 / 2)

经历过两次深夜不速之客一次是明绣,一次是韩虎罗敷和王放早就制定了一套紧急方案,以应对第三次突发情况。


秋风渐起,寒气遍生。罗敷用夏天收获的丝和麻,织成厚绢细布,给自己添了几套秋衣,也自然而然地添了个榆木衣箱请木匠小伙子们帮做的,放在内室最里面。


王放干脆利落的藏进她衣箱里。她在箱盖上虚虚挂了把锁。


不太会有人敢直接搜秦夫人的房若真有,那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了。王放在衣箱里藏了一把小匕首。


罗敷板起脸,没问几句,她就招了:“谯、谯公子让我来留意着,夫人还有没有再失眠……”


罗敷脸色微微一白,明绣那张质朴秀气的脸蛋,忽然让她多了些戒备。


谯平会何时单单关心起自己的睡眠质量了?


就算她没有那些夜里的隐秘事,就算她毫不心虚,此时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她心里通通跳,追问一句:“果真?”


明绣也知道,深夜偷听秦夫人房间动静,不是什么上得台面之事。


她脸色胀红,快哭了,只是说:“夫人没、没失眠就好,我……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实在对不住,告辞……”


罗敷半是气恼,半是后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冲口就想斥责。


好在读过的书都没忘,开口之前三思了一下。


她平平淡淡地说:“好了,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以后我若失眠,第二日会跟你说,不必你熬夜守着。若是严重了,自然会叫大夫。今日之事,我不生你气,你也别告诉子正。否则他要怪你扰到我了。”


明绣急忙点头:“谢夫人……嗯,我不跟公子说……”


罗敷目送明绣离开,闩上门,跪坐在软垫上出神。擦擦鬓角,方才的冷汗还没下去。


王放从内室里出来,神色复杂,看她一眼,径直跪坐下来,提笔匀墨,又慢慢写起了字。


罗敷忍不住问:“写的什么?”


他专心致志的运笔,也来了个答非所问:“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有人开始疑你啦。”


罗敷不自觉地咬着嘴唇。其实她早就知道,这种日子多过一日,风险便多一分。在“开蒙”初始,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能坚持上这么久的夜课。


“如果他真的有心刺探你的隐秘,并且有心将你蒙在鼓里,为何白水营这么多身有武艺的壮士不用,非要依靠一个毛手毛脚的阿毛?”


一连三个“毛”字,说得王放心情舒畅,低声笑起来。颊涡里调皮闪现。


罗敷呆住。这算是……君子间的心有灵犀?


她磕磕绊绊说:“这么说,是……是不介意、让我发现阿毛……哦不、明绣?只是……提醒我、收敛、一点?”


王放收了笑容,耸一耸肩,表示随她怎么理解。


罗敷心头忽然涌起一抹古怪。他如此处变不惊,思路清晰的给她分析利弊,简直像个小阴谋家,比起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十九郎,似乎平白长了十岁。


她心里刮起一阵野风,低声问:“那你还出远门吗?”


即便刚刚嘱咐过她“最近外面乱,莫要随意外出?”


“照常。”


王放终于撂下笔。他密密麻麻的写了十余枚竹简,正面反面满满当当。然后摞在一起,转半圈,朝她一推。


王放一句话说得凝重,神色却并不怎么凝重,反而朝她微微一笑:“好在他疑的是你的行止,不是你的身份。你也别怪他。主母要是有什么品行不端,头一个被耻笑的就是他。我阿父余下的威名,也就成了笑话。他不得不防。”


罗敷想不出反驳他的道理,但又禁不住想冷笑,斜眼瞟他,轻声道:“你方才说,让我遇事听他的。”


王放面不改色,“这话不变。谯子正的人品你可以放心。我阿父的亲眷,他就算是性命不要,也不会生出加害之心。”


罗敷几乎要冷笑出声:“所以他派人来监视我?”


“不能再拿阿姊的名声冒险。今日怕是最后一次给你上课了。这些书目,以后你可以自己找来按顺序读。有不认识的字,阿父书房里有一套《说文解字》,你慢慢摸索,别嫌麻烦。”


罗敷郑重收好,瞟一眼,够她读三年的了。


忽然眼酸,想来他也有些舍不得。


王放再次站到门边,环顾她房间里的各样物件,逛市集似的,一件件的打量。


梳妆台上的红漆木胭脂盒,一把小木梳,一把小篦子,都插在竹筒里。铜镜子摆在当中,旁边还有几束五色丝带。


床头暗格里藏着帛书、简牍和笔墨。屏风后面是青铜博山薰炉砸韩虎砸碎了一个角,修补过后,加了个虎头的装饰。还有那香炉旁边地上,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放着什么……


罗敷问:“找什么?”


他没答,目光投向外间。她的老织机上,挂着女工针黹的零零碎碎。几个缠线板,两个鞋样子,还有……


他眼一亮,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的。


“阿姊,我的香囊太旧了,带着逛街可以,若出远门,定要漏。”


说着腰里摸出香囊,果然灰扑扑的,几根线头露在外面,边缘被磨得毛茸茸的,香味也几近于无,不知多久没换了。


他用目光指着织机上一个新完工的小香囊,恳求道:“阿姊?”


汉家风俗,男女老幼皆佩香囊,内装兰芷、茅蕙、椒桂、辛夷等物,作辟邪避秽之用。香囊式样多变,倒也不太区分男女。


罗敷刚做得的这个,是姜黄色绒圈锦打底,兽头纹,坠一小块黄玉。


她看出他那点昭然若揭心思,笑道:“那是我打算自用的。”


王放眼角哀伤,轻声一叹:“就当借我,回头我还,行不行?我没有母姨姊妹,没人给我做这些东西。我的这个旧香囊,还是自己在市场上胡乱买的,又不识货,做工也不好……”


罗敷默然。不得不说,他可恶的时候是真可恶,可怜的时候也真可怜。两句话,几乎要撩拨出她眼泪来。


王放知她是许了,美滋滋朝她一作揖,把那新香囊捧过来,珍而重之地系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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