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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哥,我很冷(1 / 2)

禩贝勒府上的后门,开了又关。乘着下晌人烟稀少的掩映,一席四人抬的小轿很快出了弄堂,往外城的“翡翠阁”方向去了。“禩贝勒”负着手进了翡翠阁二楼的雅间,饭店的后门口却又多了一顶乌棚小轿缓缓起行。而“禩贝勒”则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府中,浑似寻常出门吃了顿饭一般。


胤禩坐于那顶乌棚小轿中,不经想起了前些时日皇父天颜震怒,几乎将内城之内皇嗣所不该有的勾当眼线统统清洗一遍之事。他用扇柄将窗帘挑开了些许,就着缝隙往外打量,所行之处,皆乃大街巷,唇角挂着习惯性的笑,笑意却终究未达到眼底。


他的心情很糟糕,或者说,从东陵被皇父辱骂为“辛者库贱妇所出”之后,便再未好过。


更别提接连在东陵被“扣押”了半月有余,所有消息无法进出,无法得知额娘身体好恶,刚一回京又得闻佟妃母先去之噩耗。然而尚未待他转过神来,四哥便已请命去景陵为佟佳氏贵妃守孝二十七个月,动作之快,宛若躲避一场灾难……


胤禩本不欲这般揣度兄长,奈何理智上能明白此时二人若再继续绑于一处,谁也讨不着好;然这样关头这样的行径,却终究让他生出了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凄凉之感……


他将头向后一仰,百会穴顶在了轿壁之上。


他不是傻子亦不是痴儿。东陵这一番“浩劫”,怕是将四哥在京中的泰半势力都被“清洗”殆尽,遂避嫌算一茬笼络佟家算一茬借机喘息重整旗鼓又算一茬,任四哥在东陵陪伴自己时是多么贴心解意,在当真面临皇权威压时刻,还是走的毫不犹豫。他本不想将思绪推到这一刻,奈何继康熙三十六年准噶尔一役之后,他对四哥虽不设防,却也学会了多思多想,且时至今日——他总觉得谒陵之事的背后,透着几分让他揣摩不透的离奇诡异。


怎么会好巧不巧地便在谒陵当天下了雨?钦天监除却计算时日,也应当注意天候。


皇父急病倒在东陵,怎么小九手上便立即有了金鸡纳霜?


更别说,四哥在整个谒陵期间都显得焦躁多思,更是几次三番鼓动自己前去献药。胤禩承认自己是想要博出位,但如若自己不献药,大哥便不会临时起意栽赃自己“必大贵”;只是若往后深想一步,自己最近与大哥走得近了些,之前大千岁一党宗族势力漏税一案,自己更是看在惠妃的脸面上给广开“后门”,如若放在当时……一旦大哥倒了,自己跟着遭殃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然此刻,自己却一面没有受到实际利益上的损害;却同时又被皇父冷眼打压……


胤禩喉头一滚,皇父那日的诛心之语再度翻涌上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口更似堵了团棉花。每每到了这里,他便再也思索不下去了。


疲惫地将头靠在乌棚小轿的侧壁上,微微阖上了眼睛。轿子摇摇晃晃地拐进了一个胡同,过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终究是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口停了下来。


胤禩定了定神,还是下轿了。


◆ ◆ ◆ ◆


说来也是好笑,当汗阿玛醒过神来,忙着清理所有皇嗣的眼线钉子的时候,他这个素来无甚权势的禩贝勒,倒落了个清闲——旁的兄长有母族有妻族有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人脉,自己却除了几个青眼相待的宗室与府中宫内零星耳目之外,再无其他。


过于微弱的势力,与将将砸下来令皇父虽不愿承认却到底有些后悔的“大帽子”,让胤禩目今的处境变成诡异的安全。


他虽并不敢真有什么大动作,但是顶风来见下纳兰明珠的胆量,胤禩还是不缺的。


从后门进了那间小院子,就有个管家模样的奴才引着他往内堂走去,当那管家挑开了内室一番素雅隔帘时候,纳兰明珠果然已拱手弯腰,候在那里。


见了胤禩,袍袖一甩,便躬身打了个千儿:“给贝勒爷请安。”


胤禩赶忙上前伸手虚扶:“愧受,阁老免礼。”


纳兰到底是康熙朝的老臣重臣,被胤禩这个晚辈虚扶,便不遑多让,直起腰板便谦和着问:“禩贝勒别来无恙?”


胤禩勾出一个笑意,身后一比将纳兰引到旁边茶座:“阁老既能邀我出来,怕胤禩近来状况,也瞒不过阁老眼睛。”


纳兰明珠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面前的青年温雅如玉,却正如他一直在刑部的人马所观察的那般:宠不骄,冷不馁,见了什么人,知道该说什么话。虽然年纪尚轻,识人辩物的本领有待加强,但依他这年龄,已算少年英才了。


若好好培养……


既然将人暗中约了出来,纳兰大学士便也明人不说暗话,笑吟吟地问了句:“八爷,在下今日是想来讨一句话,您可愿升府为宫?”


胤禩一愣,他料想过大哥第二次下马之后,党羽会四散另寻下家,却断没能料到数十年来大千岁的领jūn_rén 物,会以这样速度变节,并且是将橄榄枝伸向了他。他不觉笑了下:“阁老岂可乱言。”


明珠将他的表现看在眼中,也不介怀,知道此刻打开天窗说亮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索性继续道:“八爷是明白人,大千岁即便再乃潜龙,连续失足两次,估计也和大宝之位失之交臂。奴才年事已高,势必需要替族人多多考虑。思来想去,自三七年八殿下在刑部行走伊始,便已务实沉稳胸怀经纬,且亦乃心系天下之人,奴才思量再三,决定辅佐八爷。”说罢,起身便要作礼。


胤禩连忙起身,抿住唇角:“阁老勿要胡言,心系天下是每个天家皇嗣职责所在,我非长非嫡,阁老忽而如此重托,胤禩恐承受不起……”


明珠却在此刻隔着衣服攥住了胤禩的手臂,笑道:“八爷此时不应,莫非是想等候四爷登极?”


胤禩面色倏变,阴晴不定地瞅向明珠:“我与四哥的关系,恐怕尚无需……”


“八爷莫恼,先看看在下的‘诚意’,您再做决定不迟。”说罢,纳兰明珠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两本册子,推到了胤禩面前。


胤禩拧起了眉头,却还是将那两本册子取了过来。


然而,不看不要紧——


一翻开,第一册第一页上,赫然正写着这样一行字:“三十八年三月,雍郡王使人前往盛京仙山,寻真人梅玄机。”


胤禩手一抖,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往下看了过去。孰料,他是越开越心惊,越看手越颤。十页纸的小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佟家旁支有人吗,三月伊始寻访梅玄机的记录。更有甚者,就在他随同皇父下江南时候,亦有与雍郡王交好的宗室充作马前卒,于二月从绍兴替雍郡王带回了一位名叫“邬思道”的幕宾,这位幕宾别的并不精通,考试三次皆未能中举,却独独一手奇门遁甲卜卦测算的能力是祖传绝技——如若不是这位邬先生曾与同族后生推演过此法,恐怕连明珠都调查不到。再往后翻,便还有九阿哥胤禟在年初时替四爷在广东寻找西药的记录,林林总总一堆药单,是从广东一位传教士手中得到,不知是否完全,却在第一栏赫然写着“金鸡纳霜”,又名“奎宁”。


看完了第一本,胤禩的面色已然煞白。


明珠赶忙使了个眼色,那个状似“管家”的下人便上前几步,扶着胤禩重新落座,并且体贴地续上了一杯温茶。


胤禩并未所觉,只是又开始看第二本。明珠的声音轻缓且得体:“这第二本册子,在下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宫闱眼线多半靠揣度。在下也只敢说尽力而为。”


册子上写到:


“京郊百亩田庄,为雍郡王所有。有人夜间听闻,时常有刀兵之声隐约透出,人数不多,三十上下。


钦天监夏官正刘享,曾受佟家接济。


太医院御医刘声芳,常为雍郡王请平安脉,暂无看出其他挂碍。长春宫良妃小产时,是其诊脉。


……”


再剩下的,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揣摩,却已经不用再看。


胤禩却早已面白气窒,若不是手一直扶住太师椅的把手,怕是连身体都会打抖。明珠却不急,仿佛就等着胤禩自己醒悟一般,立于旁边,无甚别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胤禩要启唇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老奸巨猾的能吏才开了口:“奴才一家之言,八爷不可尽信,只是想来九阿哥与您关系极好,一些琐碎小事也是能够问到的。宫中打探诸事,怕也比我等臣子方便良多。”他见好就收,“遂这两本簿册,权作孝敬,八爷若有喜讯,奴才肝脑涂地,随传随到。”说罢又是一礼。


胤禩的脑中浑浑噩噩乱作了一团,声音在此刻却依旧平稳的流泻了出来,仿佛他想什么与做什么,已经完美地分化成了两极:“阁老所言,胤禩记下,此等要事还需再三思量。不日,再行还礼。”


随后起身,仪态未失地走了出去。


只是在重新上轿的一瞬间,脚步似乎有一瞬地踉跄。


◆ ◆ ◆ ◆


胤禩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府的,只记得足下发软,如若不是郝进扶着,恐怕便要一头栽倒。然而,到了书房,他却将郝进轰了出去。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日在皇陵的雨中,恐怕静的还不够彻底……


如若那日皇父的辱骂让他觉得天地变色,那今日所闻所见,就是让他最后的防护崩塌成渣。


“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被诛。胤禩柔奸狡性,心高阴险。辛者库贱妇所出,鼠目短视,妄图利用兄弟,念尔献药之功功过相抵,罚跪祖宗寝陵三日三夜,悔思焉何鬼迷心窍妄蓄大志……”


皇父狠戾的声音再度在脑中响起,胤禩只觉得心口堵着的棉花变成了一方压着他喘不过气的大石。


梅玄机,是四哥一早便找来的。


邬思道,擅长奇门遁甲,窥伺天候。


钦天监,完全可以将“有狂风骤雨的黄道吉日”,记录在侧,东陵距离京城遥远,月余后下雨,轻易又怎能“算准”?


连金鸡纳霜,都是四哥在年前便托小九买好的。


那刘声芳呢?他是给四哥诊脉的人,更是伺候过自己母妃小产的人。


胤禩不敢再想下去。


东陵有雨,皇父病危,金鸡纳霜救急,太子大哥前后失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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