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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是谁在说谎(2 / 2)

苏晟在桌前将有了年头的油灯调了又调,才稍微提高它的亮度。


“不是有长明灯吗,为何给灭啦?”沈桐儿从里间沐浴完毕,擦着头发出来询问。


“暂时未搞清鲛膏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远离的好。”苏晟向她伸出手:“上药。”


沈桐儿胳膊上极深的裂口已经自己止住了血,她捂着躲避说:“不用,过几天就没事了,我的身体向来比旁人复原的快。”


苏晟不理拒绝,用力把她按在床边,而后才小心地稍稍拽起她的袖子,低头涂抹从花病酒那里讨要来的药膏。


沈桐儿想起方才吉瑞的愤怒,主动承认道:“感觉我又做错了事,那位姐姐真不讨人喜欢。”


“无所谓对与错,是你自己本性使然。”苏晟回答:“只不过她随随便便就伤你,可见对你并不在意。”


“嘿嘿。”沈桐儿忽然笑起来:“因我觉得她有点喜欢小白呢,还拐弯抹角来问我与你是何关系,见我们亲密,肯心声别扭。”


苏晟抬起明亮的眼眸,似是有所期待。


然而沈桐儿却又将注意力移到别的事情上:“小白,你说齐彦之真的跟她妹妹……”


苏晟顿时黑脸。


沈桐儿摆手:“好啦,谁是谁非我都不再多问,好不好?”


苏晟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沈桐儿抱住他的胳膊哀求:“快变回小鸟吧,我都受伤了,我需要毛茸茸的安慰。”


“咎由自取,谁要安慰你?”苏晟没好气地躲到一旁,又拿起桌上的鲛膏观察起来。


沈桐儿追在旁边道:“比起人家的爱恨情仇,倒是水牢里那些鲛人更叫我厌恶,这个水商行当真变态的紧,看得我毛骨悚然,要不是我有求于鹿家,肯定要去把它们都放回海里。”


苏晟放下油灯:“无谓的仁慈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沈桐儿咬住嘴唇沉思。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再怎么恨旁人的贪欲、那贪欲也不可能消失,这是生命的本性。”苏晟扶着她的肩膀,目光中透着悲伤:“别平白搭上自己的幸福。”


沈桐儿小声道:“但觉得对的事情总是害怕不去做,就会渐渐活成一个错误。”


苏晟走神了片刻,终于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压抑不住太难熬的回忆,忽地伸手拥抱住了她:“罢了,只要桐儿不伤害自己,想做的我都愿意陪着。”


从来都未与异性亲密接触过的沈桐儿顿时呆住,她个子太矮小,通红的脸忽然贴到结实的胸膛,顿时变得更加滚烫。


然而苏晟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仿佛拒绝再失去一般,搂得极为用力,用尖俏的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丝,闭眸说道:“但我希望这次你能做个自私的人。”


还在小心脏砰砰乱跳的沈桐儿立刻仰起脸:“这次?”


苏晟回神,松开她道:“别再像在南陵原时那么傻了。”


沈桐儿正摸着下巴疑惑时,窗外忽而飘过个长发黑影,吓得她立刻跳到床边:“谁?!”


苏晟也瞧见了,往前一步推开门扉,空荡荡的廊桥外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带着淡淡水腥味扑面袭来。


沈桐儿面如菜色:“这……长湖镇冤魂无数,不会真的闹鬼吧?”


“世上哪有鬼魂?”苏晟否认。


“可是……”沈桐儿大眼睛使劲眨,不愿显得太没用。


“恐怕是水商行不希望我们留得太久,才故意用这些阴招,今日我听到鹿家其余御鬼师在议论类似的事。”苏晟哼道:“想必明日参观完油坊,齐彦之就会催着成交。”


沈桐儿嘟囔:“成交也没什么不好,我看你也别再去管那油了。”


苏晟侧首淡笑:“自有打算,桐儿只需相信,我绝不会害你便是。”


沈桐儿坦荡地望向他的俊脸,自然是绝对信任。


然而世上从来没有真实的纯粹,任何东西变得绝对了,到头来都难免惹人伤怀。


——


许些猫腻手段用在常人身上,或许还有效力,然而遇到花病酒这等棘手性格却只会自取其辱。


次日清晨时分,太阳将将在山头露出微亮明光,水商行的院子便热闹起来。


总是喜好穿着绿衣的花病酒将个身首分离的女子尸体丢到门外,当着齐彦之的面歪着头道:“齐老板,抱歉了,这个疯子深更半夜在我兄弟们窗外晃来晃去、装神弄鬼,我全当是刺客将其处置,若是有冒犯之处——那也没办法了!”


女子的头颅是被齐齐隔断的,淌着鲜血在众人面前滚了好远。


正在啃包子的沈桐儿顿时失去胃口,为自己这两夜的胆小深感羞愧。


有点意外的齐彦之抬袖擦过额角冷汗,干笑后扭头训斥张猛:“这不是上个月翻了癔病的丫鬟吗,怎么不看紧一点!”


“属下知错。”张猛只得抬起粗壮的胳膊认错。


“快收拾干净,别坏了贵客的兴致。”齐彦之厌恶地摆摆手,然后邀请道:“油坊已经迎着日头开工了,花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随我一瞧。”


“好。”花病酒娇嗔的抬起裙摆,好像生怕沾到血似的小步跟上。


沈桐儿连忙拉起苏晟的手:“我们也要看!”


苏晟拒绝:“你受不了的。”


沈桐儿的好奇心大过天,坚持道:“我答应鹿先生给他运回鲛膏去,不仔细瞧瞧怎么行?”


花病酒笑意盎然:“说得好,那就请齐老板带大家开开眼界吧。”


——


所谓的炼油工坊的规模实在比港口水牢强不了多少,不过是三五个临时搭建的石头房子,稍微靠近后便能闻到奇异肉香。


齐彦之指挥着张猛引路,解释道:“让动物出油的最好方式便是炙烤,而后再经过滤、提纯、香料调配等种种工序,最后才能制出鲛膏来。”


“哦?不知齐老板再来长湖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晓得传说之物的制法?”沈桐儿立刻追问。


“齐某本家正是在南方开食用油坊的,无奈异鬼横行,几乎惨遭灭门,只有我与爱妻逃难出来、流落此地,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在海边捡到鲛人的尸体,才趁此机缘做起生意。”齐彦之显然已经回答过多次,说得眼睛都不眨,话毕便率先进门道:“请看。”


沈桐儿跟随大家迈进屋内,果然瞧见数个架在炭炉上的细密铁网,鲛人尸体已被烤的熟透,它们滴滴答答淋着透明的油,全溅在地下的铜盘里,最后顺着吸管汇聚入缸,那味道实在很像灼热的食物,却又透着莫名的怪臭。


爱美的花病酒拧巴起眉头,难免不愿观察眼前的恐怖。


倒是苏晟依旧平静,忽然伸出修长食指,试图触碰油膏。


齐彦之顿时大惊失色:“公子小心,鲛膏奇烫,莫要伤了你!”


苏晟不知在想什么,在快要碰到的瞬间又收回胳膊,轻声回答:“多谢关心。”


此时,忽有只鲛人的尾巴经不起小火烧烤,忽地从铁网中漏下尾肉来。


沈桐儿瞧着它已经软化变形却与人类无异的头颅,忍不住捂嘴巴,逃出油坊大门,将刚刚吃过的两口早餐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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