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师, 这个动作我还是不太明白……”下课之后, 女孩追上去和那个高挑锐利的漂亮女人并肩, 追问舞蹈动作。
风衣猎猎的长腿女人正把高束起的长发放下,黑发顺滑如瀑, 那双深邃的墨如点漆的眸子向下,看见女孩小步快走憋红脸的局促,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醇美的声调下压,显得禁欲而温柔:
“最后一个动作吗?它是……”
女孩不由在这体贴里红了红脸, 偷眼看见封老师认真下压的眉眼, 那微微别耳发的修长双,走神了好一会。
她色令智昏晕晕乎乎地听完了讲解, 根本一个字没听进去。
高挑女人见她一脸迷糊, 微笑一下道:“没关系, 讲解比较抽象, 到时候演示一遍理解起来就简单了。你在家好好练前边的步子, 掌握好节奏和幅度, 这些下节课我会解决。”
这个漂亮女人是她的新私人舞蹈老师。女孩是个大小姐,家里条件极好, 父母想把她培养成小淑女, 从小就开始学舞蹈,请的老师都是业内响当当的人物。
但封老师虽然相较她以前的私教名声不响,似乎是最近入行,但学习舞蹈十余年的女孩却发觉她非常厉害, 柔韧和爆发力、对舞蹈时间和节奏的掌控极强,是她见过的第一人。
并且还那么漂亮和体贴耐心,只要她有问题从没有不耐烦过,让女孩的亲近欲达到了顶峰。
……
女孩抚摸自己通红的脸颊:“那要不……要不老师你加上我的联系方式吧!”她说完之后脸烫起来,凑过去拉了拉老师的衣袖,不知是为什么一个劲解释: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更方便地问老师问题了,也可以拍摄视频给老师检查,老师有什么作业也可以下达得方便……您不要多想,真不好意思……”
女孩身上娇憨的香水味凑近她,让这女人略想到什么。她一笑,掩饰着不动声色地抽回来:“没关系,千万别不好意思。”
女孩闭上嘴巴,愣愣地看着封老师那慵懒的笑容,眼睛瞪得很圆。
所以她万万没有想到,封老师的第二句话竟然回是有点促狭意味的“因为我不能加你。”
“啊……啊?”
“抱歉,我对隐私和私人空间比较重视,工作和生活两码分开。”这个女人歉意地笑笑:“下节课见。”
说完她便拦了出租,长腿跨上去,略微带点灰调的眸子划过,车门关上。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挥:“再,再见……”
————
如她自己所说,“封寻”很重视个人隐私,她甚至打车都不会直接到达公寓,而是选择离它两条街的路口下车,顺带着去超市买了点水果。
现代社会,邻居们都对门不相识,离得近的也只是知道410新搬来一个女人和貌似是她妹妹的同住,而像亲戚朋友公司就职过往经历之类的信息,一概不知。
但就算有心人打听或者查证,也只能查到她从几年前开始的社会动向。
这个名叫封寻的女人仿佛是从几年前凭空变来的,几年前杳无音信,几年后以一个自由工作者的姿态横空出世,连同她的一切资料。
还有她经常出门不见人的“妹妹”,偶尔昼伏夜出偶尔天不归从无定数……若是剥开那层平淡到乏味的表面,她们显得那么神秘。
……
女人转动钥匙,回屋之后正对门把它拉上,背上忽然青筋爆出,又瞬间收敛了。
……因为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力,就已经被反着压在门上,扭得动弹不得,紧接着是一声很细
小的“咳嗒”声,一双冰冷的铐拷上了她的腕部。
女人立刻冷静下来调动起五感。在她身后应该是一个女性,二十来岁或许十,一米左右,呼吸平稳臂有力,她的心跳很有力平和,说明她很镇静。
她动了动耳朵,听见很细微的电流声响动。
“封寻云。”
电流过滤的声音,冷笑着说出某个价值万金的通缉犯的名字。
……
封寻……封寻云。
一字之差,平淡的舞蹈教师和矫健飞扬的盗贼之间被无形连接,前者的生活安然宁静但寡淡单调,而后者却是百步穿杨偷天换日的云间猎豹。
多少黑白的猎和罪人吐出过这个名字,抓住过她却从未留住过她。
央一狱里永远有她的位置,而她永远逍遥法外,带着飞扬懒散的笑意自由无拘。
然而令人忌惮和另眼的畅快,后果是暴露身份,再次被逼入没法喘息的另一个世界。
……
封寻云贴着门沉默着,前所未有的镇静。
身后的女人惬意地笑起来:
“没想到吧?沉寂如此久,金盆洗仍然是个幻梦。现在你心情如何呢?
多想想你以往的辉煌和自在,那是你在监狱聊度此生唯一的慰藉了。”
那人紧贴她的身形纤细,但竟不合时宜的有力,玲珑幽香的气息包绕她的鼻尖,让她有些走神。
封寻云是个飞贼,偷的是一级博物馆和国际珠宝展览,耳朵听的是精密关,鼻子嗅的是化学气体,身体柔韧敏感甚至连某些简单的激光网都能穿过,用起来自然对一个偷袭的女人游刃有余。
这个人身材玲珑有致又兼有薄薄的肌肉线条感,封寻云有些不大好意思太过仔细感受,只能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醇香,一层浅浅的薄汗湿了皮肤……
能想象出她领口之上,汗水顺着线条卡过锁骨慢慢深入。
点缀其间,宝石的光芒闪烁一下。
……想来还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身上带着花园月的清香,不知怎么溜进了盗贼祖宗的老巢。
……
“我叫封寻,不是什么封寻云。并且私闯民宅是要被关押的。”
想着想着,封·不知几进宫过·老油条·寻云,老神在在语调平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变声器里的声音讽刺的笑起来:“我是警察,有搜捕令。我既然能找到你,难道还没查清楚你的来历?”
“你不明白……证据再多,要自己嘴里承认的,那才叫‘认罪’。”封寻云有气无力回答。
“那有什么意义?”身后的人开始凑到她脖颈边,身体贴得越加紧,往她颈侧吐气,唇齿贴近,暧昧道:“何况……你这句话不就算是间接承认了吗。”
“那不能。”封寻云不自在地想要挪开一点,给她讲解基本常识:“你拷着我,我就能翻供说是屈打成招。你在门口抵着我,这叫暴力审讯,结果不采纳的。”
“……奥。”身后的人挑挑眉,上松动一点。
“……”封寻云心思活络了瞬间,脚上蓄力,表面掩盖着疑惑道:“怎么?还真要把铐给我解开——”
脚下劲风一起,又戛然而止。
轻微的“咔嚓”一声,身后的人淡淡地笑笑,低头看了看两个人勾在一起的脚。
她早有准备地抵住了封寻云想要后踢的起势,一个向前捂住她的双眼,把她往落地窗右边的沙发上带,哂笑:
“那
倒没有,既然不采纳了……我打算把暴力审讯贯通到底。”说完,生怕她不知道那个“暴力”带颜色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耳多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封寻云:“……”
封寻云小声嘟囔一句:“小流氓。”
那人也没听见,施力将封寻云绊倒仰躺,半边身子落在沙发,一双腿潇洒地叠搭在一旁的藤椅上,发丝凌乱地落下。
“更何况,铐有什么,你应该习惯的……带了这么多次。”她调笑完,捏着它间的铁链部分让封寻云双反剪。
……封寻云人又被捂住了眼睛,头发一乱双腿慵懒,加上一副铐,那个让人眼红,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让人想吻她极了。
听完她倒是无所谓,慢腾腾笑出来:“没有,第一次招。”她不由感叹,小年轻玩儿法就是多……
“胡扯!”来人哈哈大笑:
“封寻云,我知道你,你有一双恶魔吻过的,它快得像是闪电。
你十四出名,头一次动盯着的就是战国司……那是巡展的物,立刻惊动了专案组,给你分了个部负责,自此传说不断。”
“你独自作案的时候便已经在警界赫赫有名,加入换天团队如虎添翼,你和他们仿佛是宝物的禁咒,被盯上就等于消失,迟早而已。”
“古董、首饰、艺术品、珠宝、字画……”
“博物馆、私人居所、商演、展出……”
“只要是你决定的,那就是你的。”
她笑盈盈地如数家珍,每多说一句话,封寻云本被捂着眼睛的脸上,唇角的笑意就多上一分:
“你都上国安局的黑名单了,记得上数的被逮捕次数都超过一个巴掌!还好意思说没带过铐呢,装作好人?还是想装作普通小贼?它都认识你了。”
封寻云听着听着,竟然仿佛回到过去的肆无忌惮且酒且歌,愉悦地翘起嘴角——听见最后一句话才回过神来,惬意地眯缝起眼睛,调子轻轻浅浅,内容语不惊人死不休:
“哎,监狱的戴过,床上的没戴过嘛。”
————
黎无天:“……”
黎无天放开了封寻云的眼睛,一双偏圆的凤眼沮丧兮兮,变声器也扔了,瘪着嘴控诉道:“寻云姐你学坏了,你调侃我。”
“叫你装条子吓唬你老子?”封寻云哼笑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任务完成我就回来了!”黎无天摸出钻石来,委屈道:“回来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来的!谁知道竟然……”
她眼睛圆溜溜的,一派凶狠又泫然欲泣的模样:“我闻到你袖子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臭姐姐!我看你退隐当舞蹈老师就是为了去勾搭年轻好看的小姑娘!
真过分!我辛辛苦苦去做任务和廖叔叔‘拿’东西,你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情!”
越说越做作。封寻云啧一声:“你是戏精吗?这么爱演。”
黎无天哼一声收敛了有点浮夸的表情,眸子里却露出认真的执拗来:“就是不喜欢她们挨你太近。”
封寻云看她半晌,那嘴巴都快挂上油壶了。她噗嗤一乐:“我知道。当时她凑过来我赶紧退了……家里的狗狗鼻子灵着呢。”
黎无天:“……”
哼,狗鼻子就狗鼻子。
……
封寻云看得好笑,伸过去:“铐子解开。”
黎无天眼珠子一转:“我不。”
封寻云忽然有些不妙
的预感:“……”
黎无
天忽然抿嘴一笑,转身一个吧唧扑倒她:“寻云姐姐……”
这厮卖乖卖萌就是想干坏事,一边自己满脸无辜一边心思蔫儿坏,她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
“不,”封寻云见她撒娇就起鸡皮疙瘩:“没得商量,赶紧——唔!”
黎无天封住她的嘴巴,解开她的左把右和沙发旁边的扶拷在一起让她跑不掉,小舌伸出来舔舐嘴角开始一路向下,也开始不老实地乱动,乱八糟地低声吐气,语速极快,配合含糊的吻:
“试一试试一试,不舒服包退换……”
“……”封寻云眼神慢慢涣散,仰着脖子满脸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兔崽子。
……
过了好半天,封寻云忍不了了,伸腿踢她,喘息着道:“别闹了——多晚了,还没做饭……”
“寻云姐姐,你不能这样!你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就让我走?”黎无天打断她,嘟囔着不起来,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给她看:“我还要嘛!”
封寻云看得一股红云,羞意袭来:“你别那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太晚了!你不饿吗?”
“我饿。”黎无天舔舔嘴唇:“可什么都没有寻云姐好吃……”
寻云姐姐的腿啊,长而直,矫健十足,腰盈盈一握且有力柔韧,脸颊飘红,深邃的眸子里竟水光盈盈……全身发烫的模样怎么不好。
封寻云听得耳朵发烫:“闭嘴!放开我!”
“我不!我要拷着寻云姐把你哭!”她哼哼唧唧。
“……”封寻云毕竟其实脸皮薄,这么得意忘形的话她听得差点吐血!
……
黎无天没说完这一句,一个金属的玩意被飞过来差点扔到她。
她赶紧躲开,半站起来退了两步——
发现封寻云满脸薄怒,半依靠在沙发上发丝顺下来在漂亮的肩膀上滑落,颈上痕迹暧昧延伸……本拷起来的左自由活动。
开什么玩笑……这种老式圆环金属铐连十二岁的封寻云都拷不住!她被抓被查明身份之后,分配着的看守从来是打印铐贴合腕部的,警局组里现在都有她腕的模……
————
黎无天目瞪口呆:“寻云姐你你你……”
“破孩子……”
封寻云瞄她一眼,捞起衣服,不想听她瞎胡闹。
“寻云姐你干嘛去?”
封寻云没好气:“走了。洗菜,做饭,不然等你哭我啊?”
“不是啊……寻云姐姐……”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
……
“嗯,那个,寻云姐……原来铐你老早就可——”
“滚。”
第218章 (注意人设避雷)侍假成真(四合一)建议接受不了神经病人设的读者跳过该世界(详情参考师生篇和古穿今篇)
!:渣攻出没。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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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东幻】
【等级:s】
【目标:楼客】
【执行人:商止新】
【载入】
【2050100】
【载入成功】
【任务世界开启】
【祝执行成功!】
奉天殿。
群臣剑拔弩张相互瞪视, 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模样,嘴里各种说辞观点, 争论正激烈。
“以老夫之见,这场仗就应该打……必须打。原则之事万不可妥协,否则, 谁人都胆敢动我大夏的天威。”丞相先生声音阴森。
“天威……?”身边的一个大夫“呋”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嘲讽的音节:
“丞相大人您年纪不大心气不小,到底嘴上无毛,可知现金局势如何?打?万国联军,你说打就打?——我们议和, 是为了争取一丝喘息会。”
“喘息会?谁给你会?”主战派狠狠一笑:“国联盟了,他们要‘正君心’……谁不知道他们安的是要重搅战局的意。”
是啊……谁不知道他们安的全是要群雄逐鹿的心。
而那要被逐的鹿——天下共主在榻上支着脑袋眯缝着眼睛,正慢悠悠地打盹儿。至于座下众人的话她是听了还是没听, 谁也不知道。
……
久远的东方世界魔武同存,这里的人生来拥有血脉。“血脉”决定了人的灵力天赋和战力,最强大的一支姓“商”,其次是内家“杜白石”,外四家“秦尤何许”。
也正是由于血脉之赤裸裸的高低贵贱,“暴力”和“胜者为王”的法则被镌刻, 客观条件决定了这个世界几乎一直以来都延续着帝国主义。
但所谓合久必分, 百年以来的天下大势却仿佛打开了一丝统治者侵轧的口子,露出依稀之的曙光:那就是新任商姓帝王的年幼与无能。
作为八姓之首,商姓者每一个都绝顶强大,在北边镇妖塔破裂邪气肆虐的时代领导人类存活,注定了世世代代踏上和坐稳皇位的都是他们。
但在商止新前一代, 出了点小问题。
其余大姓的忽然崛起使得前代商王有些忙脚乱,加之商姓一族也不是全无破绽——他们子嗣稀少,到了商止新一代,竟只剩下几位长老和稚子。
商止新年幼,血脉之的力量尚未觉醒,怎么可能在商王逝世之后撑起这鹰视狼顾风雨飘摇的王朝。
……
但是看她的模样却对国事不甚在乎。她有头风病,不喜欢吵闹,性格也喜怒无常的,若不是情况实在紧急,臣子们绝不会硬着头皮向她参报商议。
商止新确实头风犯了,就堂而皇之睡了。但这厮昏沉之眯了一会,脑袋里不知道突然出现了点什么思绪。
窃窃私语的生平……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必须要达到的目标……可笑,她商止新面前怎会有什么“必须”的存在。
可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变化出现在她身上,仔细一体会,又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她想不明白事情就不高兴,她不高兴就喜欢看人倒霉。
……
“话不能这么说,一味逞强不知变——”于是刚才那大夫正更加投入地争论,没成想竟然被打断了:
“宋爱卿,你吵得孤头疼。”
这声音很有特点。带着少年仍未褪去的沙哑,音腔稍显懒气,尾调微微上挑和颤,听起来
有些轻佻的神经质。
暴君眼睛懒洋洋一瞥过来,开口满满地不喜。
此话一出……窃窃私语和面红目赤都瞬间僵硬,焦灼和活跃的气氛仿佛被投入了寒冰。伴君如伴虎,座上人的杀意哪儿是下方能随意承受的。
……商止新其实有一双大而修长的桃花眼,眼角细而略翘,可分明该是妩媚醉人的烟波浩渺,里面却只堆积着时刻跃跃欲试地杀气。
宋清礼一怔,满口的话忽然间全堵在喉咙里,僵硬地直跪下来:“上主赎罪。”
搁在别的地方,商止新这个狗皇帝应该是要被奏折骂死的。危急存亡之际,群臣都聚集在一起为了帝国出谋划策,你个皇帝不主持大局不说,竟然还睡觉……睡觉不说,还骂赤胆忠心干正事的人“吵你睡觉”了,如此昏庸是送着要亡国的节奏……
但事实却是,回想刚才的场景,其实就算是兵临城下朝臣们在如此危郑重的时刻的激烈争论,两派恨不得吃了对方的人,竟然却都有一个共通点——
不约而同地,他们下意识地压低着声音……只因为座上那个年轻的君主,在这时候自顾自地睡了。
那是积威以重的结果,在压倒性的暴力之下甚至他们都说不上敢怒不敢言。那是连怒火在心里闪过,都会瞬间被恐惧压垮。
由此可见年轻的天下共主无法很好地控制王朝,其实并非因为无能,更多的还有骨子里的暴虐。
有能力的暴君,还不如好摆弄的昏君呢。
……
“好,念在你有心。”商止新冷笑两声,拉长声音打了个响指:“影卫。”
群臣起身跪拜,都心有戚戚的模样。
商家养影卫,出必见血,见血必死人。暴君出就是要杀人,虽然仍旧压抑如鲠在喉,说实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宋清礼闻言,也是脸色一灰。但好歹是敢于踏上奉天殿的人,结局如何,他早想过最差的情况。所以到这个时候他竟反而敢于抬头,甚至有些苦口慷慨:
“上主赎罪,既然已时至今日,虽您可能不愿听老臣说这许多,臣是仍旧要讲的。”
“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当以仁义忠孝,方可八方咸服,万国来贺。而今上却恰反其言,暴戾无度、反复无常。上主……这是您该改变的了!须知乱臣贼子打的旗,便正的是君心之残忍狠辣。”
他再拜之后直起身,凉凉道:“宋某虽一介书生,尚不把生死放在眼里,死在为我大夏苦谏,死得其所。”
……
话音落后,殿前有一瞬间的沉默。
啪、啪、啪。商止新慢吞吞地鼓起掌:“正君心……?”她一字一顿,咂摸一下这句话……忽然露出雪白的牙,笑了:“瞧瞧……他们觉得孤的心需要‘正’。”
她的语调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危险意味:“不过倒是宋爱卿啊,为王朝而死,你是不怕的,是吧?”
宋清礼竟然忽然感受到寒气。可转念一想,却实在不明白他一个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头,还有什么好怕的:“……是。”
“哈哈哈。”暴君抚掌而笑,笑得众人寒毛直竖,才悠然停下,擦擦眼角。而后一句话才让她的臣子们明白,什么才叫做“暴戾无度”。
……
她说:“孤当然不会杀你,宋爱卿……我大夏风雨飘摇正值用人之际,少了你,孤在哪儿找尚书大夫呢?”
“孤只是想起爱卿的独子……宋家侍郎?昨日摔碎了东西……不顶用的玩意,半点没有他老子才情能力,老先生风光月霁,这逆子可真为污点。”
她咳嗽一声,声音随意到
阴森,
懒怠地朝影卫挥,要做什么要杀谁,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去,别让孤亲自见了血。”
……
众人愕然惊恐,而睫毛下的桃花眼烟波迷离……是吸血长大的树开出来的蕊。
是啊,杀人没技术含量,她只是喜欢看人绝望。
————
朝臣退下了,商止新反而觉得有些无。
她试着回忆一下宋清礼忽然腿软跌坐后那忽然灰败和绝望的神情,和众人奇异惊吓更加收敛的模样,嘴角勾出愉悦的弧度。
……宋尚书年轻有为到年老都风骨卓越,简直是一切士大夫的标准模板,忠孝节义骨头硬脑子迂,把死谏作为最高荣誉。但他终究是个人。宋尚书老来得子,那是他唯一的软肋……所以这才有意思啊。
商止新最近忙着研究楼客,没工夫磋磨他们,倒是让他们差点忘了自己的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恶味在于让人生不如死。
阴云还是重新笼罩吧……选择了这里,他们不会有一天不活在提心吊胆的恐惧之。
……
最终商止新还是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关于正事只用了杀人之后一句轻飘飘的“孤心里有数”。
不过这个数却不是很好的数……如宋尚书所说,外面的大家虎视眈眈,共主势力却异常可怜。有句话是真的,“大夏正值风雨飘摇用人之际”。站在她这个皇帝身边的人不多,有能力又能用的人很少。
何况以她的作风,就算是站在她身边的人,心里也难免有疙瘩,有自己的计量。
但是她不管那么多,就算是因自己的罪恶而死,她也不会改变。
……
商止新从内侍里接了蛐蛐儿,揉着太阳穴,逗着逗着,忽然想起什么。她动动草根支着脑袋,又开始跃跃欲试想换个人接着霍霍:“说起来,楼客呢?孤商议国事,她敢不来?”
小内侍是才换的,没被吓习惯,听这话里埋着杀气,心脏跳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就跪了,战战巍巍:“上主,楼将军不是……不是在司狱熬刑吗……”
“熬刑?熬什么刑?”商止新一愣,记忆忽然有些模糊,颇为不满:“谁让她去的?”
这问题就纯粹欺负人,偌大个皇宫除了她商止新谁还有折磨人的癖好?苦了小内侍听完不知道怎么接,他若是直说“您让她去的”……脑袋得搬家吧?
好在他僵硬这半晌,混蛋的记忆模模糊糊回来了:
确实因为楼客太烦人。要说这宫里谁最讨商止新的厌,那一定是楼客。
这人不知有什么毛病,仿佛没有恐惧这根神经,别人躲她都来不及,她明知道皇帝烦她烦得要死,还老往跟前凑。
迂腐而执拗,叩拜理全,嘴里全是“上主,此于理不合”“彼于理不合”。
搞得商止新想收拾她……总之最近狱若是新出了什么刑,楼客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商止新偶尔心想,她是不是施虐癖她不确定,但楼客是受虐癖应该绝对没错吧?凑上来给她扇似的。
但这一回商止新已经是有些下死的意思了,把她推里面一天多,什么东西大概都已经在身上轮番滚了一圈儿,再不叫停,应该没气了。
……
但是一个臣子被玩没气,对她来说多大点事呢?
楼客和她渊源已久。她之前做的错事,依她自己说都是“万死难辞其咎”,欺君罔上可不是什么小事——商止新为人胡闹,没治她的罪,她竟然反过来缠上了……那还真是死有余辜。
仁慈在
商止新这里没有存在的余地——但她能对楼客的欺君之罪置若罔闻,确因为性格变化无常,生死这种事只在她一念之间。
……但她分明没有理由放过这玩意儿吧?可说出来的却是下意识不满的:“叫回来。”末了倒打一耙地念了一句:“她到挺会偷懒。”
内侍脸色仍旧是傻的:“……”这他妈也太心惊肉跳了吧。
……
倒是说完她一皱眉,没想到自己竟让楼客出来了——但也没怎么深思。她明白自己的性格,只以为是骨子里的反复不定作祟——
商止新是个前无古人的暴君,名讳不说夜止小儿哭,也足够让人退避舍。那每个字都是由血肉和尖叫凝练而来的残酷,是狰狞獠牙上的冤魂恸哭。
商姓的血统交给她施暴的权柄和能力,而她本人也无愧冷血之名,狂悖狠毒而肆意妄为。退转一年的时光里,金銮殿朝上几乎日日带着腥气,她无时无刻不想把别人枭髌斩首剥皮抽筋、抄家灭族株连宗亲。
并且不是说说而已,商止新很乐意于亲自动给人上刑。她在折磨人方面无师自通,想出来某些方法的残忍让人不忍听闻。
血腥让她惬意,绝望是她最好的消遣——可同时她并不是那种杀红眼恨不得泡在血缸里的天生恶魔,她做一切的出发点在于心智之的跳脱,所以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想干什么。
这就是更麻烦的一点:喜怒无常让商止新无法预计,她的残忍毫无章法、无迹可寻。
这种人却是天下的共主,真是妥妥反派配置。
……
大夏于内,商王恣睢而反复无度,天下苦之已久大夏于外,大姓之横空出世一名少女,以二八年华的稚龄坐上了联盟军的上席。
她倩影倾城名动无双,一瞥一笑似乎已经倾倒多名王公贵族能人雅士。但更绝妙的是其惊才艳艳颖悟绝伦……柔软的姑娘名讳是与众不同的“明庸良”,不似女儿,却像个峨冠博带的男子。
她仿佛里捏着天道的规律,各种奇妙和前卫的思路接二连:“人人生而平等”“法治替代人治”“立宪共和”……让人应接不暇。
要知道,这些完备和周密的定义和思想被提早太多来到这片土地,以撕裂时空的优越性给这些生活在“皇权”下的人们多大的震动和局促不安。
……仿佛一柄重锤于古老森严的帝国之上,带来令人躁动不安的虚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