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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 / 2)

傅晚渔很欣赏他这份儿爽快、周到,“得空。只是,我要与沈君若一同询问。”有些事,君若应该知道原因。


马鹏程说好,“我派人去请沈姑娘过来。”


傅晚渔满意地笑了,“知道她住处?”


“知道。”马鹏程双眼发光地看着她,“郡主似乎有意提携沈晖?为何不将人交给属下?”北镇抚司隶属锦衣卫。


傅晚渔嘴角一抽,睨着他,“你们那种地方,生手进去,没几日疯了怎么办?”


马鹏程哈哈地笑,“也是。那就让那小子先历练一段时间。郡主记着这事儿,我真觉得沈晖是可塑之才。”


“先摔打几年再说。到时候,你能从孟拂手里把人讨过去,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马鹏程说好,继而拱手道辞:“属下的人手就留在顾府,郡主有何吩咐,知会他们便是。”


“成。”傅晚渔送他出门。


沈氏被安置到了后园的水榭。


沈君若过来之后,傅晚渔携了她,带着无病前去。


路上,沈君若主动道:“我与娘亲、哥哥一起添置下人,收拾宅子,他们心情都特别好。我也是。”


傅晚渔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看得出。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嗯,这是自然的。”沈君若笑容有着以往没有的明朗、甜美,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我晓得,你好不容易把我救下来,就想让我好好儿地活下去。”


傅晚渔开玩笑:“是啊,这么好看一小孩儿,砸我手里可不行。”


沈君若笑出声来。


沈氏身上并没有明伤,衣衫齐整,但她神色显得极其痛苦,蜷缩在地上,连坐起来都非常吃力。


傅晚渔和沈君若神色淡然地落座。


无病坐在晚渔跟前,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沈氏。


傅晚渔道:“你要见我。”


“是。”沈氏语气沙哑,非常吃力地对她磕了个头,“郡主想知道什么,我定会知无不言。”


傅晚渔却道:“你没寻死的心思。”


“是,没有。”沈氏道,“这也是要请郡主告知我的一件事,我对您,还有没有可用之处。”


傅晚渔牵了牵唇,“终归是个聪明人。”略顿了顿,单刀直入,“你曾借给凌大老爷十八万两,他立了字据。”


“是。”


“字据在何处?”


沈氏答道:“在我另一所宅子书房里的暗格内。”


傅晚渔问明宅子地址,又道:“说说你与凌大老爷的过往吧。”


沈氏唇角绽出一抹凄凉的笑,过了片刻才徐徐道:“相识的时候,我们还很年轻。年轻时的他,风采照人,真是翩翩佳公子。


“相识的原由,是他私下里做生意,与我这边常来常往。


“一次,双方的管事勾结,使得账目亏空,我们便见了面。


“第一次相见,只说生意上的事。之后再相见,便全是吟风弄月。


“我知晓他的身份,知晓他已成婚,不想进凌府的门,所求的,只是做他的外室。他亦有此意。


“本以为,这般的两情相悦,未尝不是苍天的恩赐。哪成想……”


哪成想,那一段缘,是她一世的劫。


有一段,他三两个月没去看她,她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冒险派人去凌府传话。


隔天他就来了,清减了不少,她问他是否遇到了棘手的事,他笑说没有,没事。


极尽缠绵之后,他全然松散下来,才告诉她,凌淑妃在宫里的处境艰辛,需得母族筹集一笔打点上下的银钱。


她问,需要多少。


他说需要三十万两,而凌府倾尽全力,也只能筹到十万两左右。


她沉默下来,没再说什么。


那笔银钱,她拿得出,但是没必要。


她为他付出的,已足够多:一生不能穿上大红嫁衣,一生是见不得光的外室,若再为他出银钱,那她成什么了?


她与他,又不是公主贵妇与面首,没道理下贱到倒贴银钱的地步。


而事情并没完。那晚之后,他得空就过来,待她愈发的温柔小意,点点滴滴的透露凌淑妃与家中的窘境,他们要为四皇子广铺人脉,打点后宫嫔妃背后的家族,要为四皇子培养死士,桩桩件件都需要大笔银钱。


她面上婉转应承,心却是一点一点地冷了。


那时候,不是不曾生出奢望的,奢望他做出休妻娶她的承诺。然而没有,他根本就没动过这年头,倒是许了她不少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心中冷笑,便为此做了一番准备。


借银钱给他当日,备了一桌席面,一壶好酒,格外柔顺的哄着他喝了几杯酒,期间说了会借银钱给他。


他立时两眼放光,握着她的手连连道谢,说日后我会让你过得与寻常贵妇无异。


她又劝着他喝了几杯酒,估摸着下在酒里的药见效了,说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钱,要从几个铺子里取,可几个大掌柜不放心,需得给他们立下借据。


他稍稍犹豫,便点头说好。


她取来几张借据,让他签字盖章。


他眯着眼睛,吃力地看过前两张,之后的便都是一扫而过,签字盖章。


那时候的他,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笃定她深爱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而那时候的她,只是要将做了手脚的借据作为保命符。


如何也没想到,他拿走银钱之后,再不曾去看她。


而她已经有了喜脉。她派人去凌府寻他,下人见到的却是凌大夫人。凌大夫人好一番喊打喊杀。


下人白着脸告诉她这些,她沉默许久,最终做的决定是搬家。


她是很怨怪他了,却还是爱着他。那感情太复杂,由不得她理智,无法决绝行事。


她当时想的是,什么都不要了,只要留下这个属于自己和他的孩子。


随后,她的处境一落千丈,被沈家逐出宗族,所有人都以她为耻。


她不在乎,相信只要熬过这些,来日便是mǔ_zǐ 相依的好光景。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也看低了凌大夫人。


女儿最可爱的光景,有了那一场凌大夫人派人放的大火。她毁了容颜,她的女儿丧命。


从那时起,她也知道,自己便不再是正常的人了,活下去的理由,只是报复凌府。


是幸运也是不幸,人牙子送来的君若冰雪聪明。


彼时只得两岁多而已,却是倔强得很,很是茶饭不思了几日,险些送掉小命。随后又不肯改名字,只有唤她君若,才有回应。


其后几年,她花重金寻了文武师傅指点君若功课,君若不是习武的料,身手一般,却是读书的好苗子。


若非如此,君若在凌府,连一个月都活不过。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是在凌府风雨飘摇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要他们为着避免她雪上加霜拿出所谓的借据,向她摇尾乞怜,听凭她的吩咐。


至于君若,她是没在乎过。


从头到尾,君若只是她手里的一柄刀,年年月月,打磨得愈发锋利,仅此而已。


没想到的是,君若是一柄双刃剑,从九岁开始,就开始与她敌对、对峙、相互算计。


她早已输了她手里的半壁江山:前年开始,她手里的产业便已陆续落到君若手里。


若非因此,她又怎么会在君若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沉浸在自己的计较、挣扎之中。


听得这女子缓缓讲述了这半生经历,沈君若敛目看着脚尖,喜怒难辨。


傅晚渔清了清喉咙,道:“你是不是从没想过,造成你这一切苦难的根本,是凌大老爷,而非凌大夫人?”


沈氏沉吟道:“我要当面问他。”


傅晚渔嘲弄地笑了笑,“当面问他什么?问他平静接受了你的死讯?问他不曾善待君若因何而起?问他想将君若置于死地的时候,可曾顾念过那是你与他的骨血?


“——当然,君若不是,幸好不是,不然,有你们这种禽兽不如的父母,这一辈子都没法儿挺直腰杆做人。”


沈氏面色变了。


傅晚渔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一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人家只当做寻花问柳一般的事,你却当了真。


“他那样的人,即便立下的只是借据,又如何不派人留意你的动向。你出事,他岂会不知?


“稍稍查一查,便知是他的枕边人作祟,或许都不用查,自一开始就知道发妻的意图,乐得借刀杀人。


“要不然,君若认亲时,他该反复查寻你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他可有那样做过?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也太看得起他了。”


沈氏面无人色,身形摇摇欲坠。她用手臂支撑着自己,颤颤巍巍许久,抬脸望向傅晚渔,“郡主,我该怎么做,既能帮到你,又能替我自己出了这口怨气?我听凭吩咐,只要他能落魄,到那一日,我自会以死谢罪,再不会碍您和君若的眼。”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后向晚渔、君若磕了一个头。


傅晚渔望向君若。


君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傅晚渔道:“若罪证属实,就不再对你用刑了,我会请北镇抚司的人将你另行安置。近日好生将养,到你上场的时候,也许耗费不少心力。”


沈氏称是,下一刻便软软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消半日,马鹏程便亲自将搜查到的几张借据送到傅晚渔面前。


晚渔看了看,见三张确为借据,两张是行贿的字据,不由挑了挑眉,继而道:“呈给皇上。”


马鹏程称是而去。


皇帝第一反应,却是传长宁郡主进宫。


内侍这一段已经习惯了,乐颠颠地去传口谕。


傅晚渔听了,当即奉旨进宫,带着生龙活虎的无病去了御书房。一进门,便对上皇帝没好气的视线:“不是早就告诉你,这一段要勤进宫么?我不让内侍去唤你,你就不来?”


傅晚渔并没觉得理屈,但在这时候,看得出父亲对自己的挂念,便笑道,“留在家里给行瑜做衣服了。”


行瑜是顾岩陌的字。


皇帝闻言,眉宇舒展开来,“怎么不早说?”他起身,“走,带无病去逛逛园子。有些要紧的事要交给你,边走边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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