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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2 / 2)

他知道这个承诺对姬容玉来说有多重要,就像没有遇见沈知微之前,他同样以为这个承诺值得他付出一切。


但现在他发现,这个一切显然不包括沈知微。


“我没有忘……可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


陆矶浑浑噩噩地看着他。


姬容玉缓缓松开手,神色颓然地看着他,却又忽然短促一笑。


“停舟……何必如此呢?他身体为什么不好,你不是最清楚?”


姬容玉走了。


陆矶却站在原地,他茫然地睁大眼睛,整颗心像是被揉碎了。


陆矶很久没有再去见过沈知微。


他窝在房里,借酒浇愁。


阿五时常来报,说今天沈知微等他一同去吃饭,没有等到,故而粒米未尽。


他无动于衷。


今天沈知微咳了两次血。


他继续喝酒。


今天沈知微晕倒了。


他蒙头大睡。


再过三日,阿五哭丧着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一紧,立刻翻身坐起,正要问沈知微怎样了,阿五却拽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王爷,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这会儿沈大人都比你看着精神,你是有多想不开啊!”


他一怔,越发觉得荒唐。


当天晚上,他喝了三坛酒,迷迷糊糊间,觉得似乎见到了沈知微。


人在梦里就是要做不敢做的事。


但是当梦变成现实,那就有点恐怖了。


陆矶直着眼看着床帐。


沈知微在一旁努力咳嗽,终于叫醒了他神游天外的魂儿。


“王爷……”沈知微柔弱无比地咳嗽。


陆矶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在沈知微苍白的颈侧看到几道红痕,尴尬得快要冒烟。


但是沈知微咳得委实厉害,于是陆矶不得已披衣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走路时觉得有点怪异,然而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沈知微面色一白:“王爷昨天喝多了……”


陆矶心想果然如此。


“所以……我……你……”他磕磕绊绊。


沈知微闭目作虚弱状,不发一语。


陆矶摸摸鼻子,心想也是,沈知微病成这样,哪里是他的对手。


险些拔秃了梅园里的花瓣后,陆矶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找到沈知微:“本王会对你负责的。”


他扔掉了沈知微的药。


“王爷。”当天夜里,陈太医找上了他。


“你不用劝了。”陆矶坐在堂前的石阶上,看着满院的积雪,“我背弃了给阿玉的承诺,要是他真的因此出了事,我赔他一条命。”


他顿了顿,“要是他有事,我也一样罢了。”


他原本以为这场博弈最后赢的该是沈知微,却没想到沈知微选择了交出兵权。


“我不在乎。”沈知微揽着他,埋在他颈侧,动作间满是依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陆矶闭了闭眼,紧紧抱住他。


沈知微放弃了祖辈坚守的忠诚,选择向穆恒递出了橄榄枝,陆矶以为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姬容玉借着沈知微的兵权,起兵造反,弑父杀兄,登上了帝位。


可他杀了沈知微。


“你不知道吧,我那天夜里去找过你。”承乾殿上,姬容玉一身冕服,坐在血泊中。


他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沈知微,神色里有着快意的癫狂。


“我那天就该杀了他的……他凭什么?”


陆矶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被姬容玉一刀一剑砍得支离破碎的躯体,眼睛却没有流一滴泪。


直到穆恒带着人走进了大殿。


“你问我想不想当皇帝?”穆恒在沈知微的尸首边席地而坐,饶有兴趣地沾了点血,看着血滴在指间滚动。


“我不想,那太无聊了。其实对我来说一切都很无聊,但毁掉他的国家,还算有点意思,而你……”他看了看姬容玉,“你不过也是一直在利用我的无聊,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真相?”


姬容玉白着脸:“秦昭不是我杀的……”


穆恒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连你娘都没杀,又怎么会杀你,现在我要毁掉这个国家,你不能继续当皇帝了,我放你走,你愿意?”


姬容玉颤抖着看向陆矶:“停舟……”


穆恒看向他:“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想和你走。”


陆矶笑了笑,冲穆恒伸出手:“帮个忙吧穆相。”


穆恒很干脆地点头:“要刀?要剑?还是毒`药?”


陆矶一脸诚恳:“选个不太疼的吧。”


穆恒从陈太医手里接过一杯酒:“他你应该信得过?”


陆矶看了陈太医一眼,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接过毒酒,姬容玉猛然挣扎起来,嘶吼着不。


姬容玉凄然一笑:“我不信。”


眼皮开始沉重,这一刻陆矶只觉得解脱般的轻松。


他心想你爱信不信。


而后闭上了眼。


“啪”地一声,黑脸阎王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


“就是你这新鬼不愿意投胎?”


陆矶不知从哪儿搬了把椅子,坐在堂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就是我,我要见一个人,见不到我不走。”


阎王冷冷一哼:“像你这种人本殿一天能见百八十个,一个个不省心,专会给地府找麻烦!”他大手一挥,一旁站着的年轻判官走上前,翻开命簿。


“陆矶,雍朝景王,寿二十有三,死于非命,加上此前十世不得善终……”


“等会儿,”陆矶发现了什么不对,“我之前十辈子也是横死的?”


年轻判官温和一笑:“确实如此。”又往前翻了翻。


“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辈子,你是走夜路摔死的,再一世,你是喝水呛死的,下辈子你运气好了点,中了一个五百万的彩票,然后一高兴喝多猝死了,然后……”


“先别说了,我就想知道……”陆矶抹了把脸:“我之前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吗?”


年轻判官再一笑:“不曾,只是地府掌管三界轮回往生之事,每日的新鬼数不胜数,好胎只有那么些个,只好轮着来,你不太走运,之前抽到的一直是短命鬼的命格。”


陆矶呵呵。


年轻判官续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积攒了十世的霉运,下辈子我们决定给你个好胎。”


好胎不好胎他根本不在乎,不过听听也无妨。


“说来听听。”


年轻判官低头念道:“下一世,你可投胎到z国首富之家,姓马,名有才,长相帅气,身高一米八,常春藤名校毕业,华尔街金融巨亨,国际名模是你大老婆,全球巨星是你小姨太,你会儿孙满堂,健康长寿,在一百岁那年偶遇奇缘,返老还童,走上修真之路,有机会问道成仙——”


他还没说完,陆矶忍无可忍将他打断:“你说的我也听不懂,你还是别说了。”


年轻判官弯起眼睛:“无妨,你只需要知道,这将是一个千年难遇、命格全满的绝好命格,怎么样,这位鬼友,如今可否想投胎了?”


一旁站着白无常跟着道:“你听听,多好啊!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这么个好胎还得不到呢,小兄弟,我劝你别想不开,且不说你等的那人是不是早就投胎去了,哪怕他没走,喝了汤过了桥,谁还记得谁?下辈子谋个好出路才是正经,别忘了这可是你倒霉了十辈子才换来的!”


黑无常点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牛头道:“崩倔了小兄弟,现实点,爱情算个球!”


马脸道:“前两天一个人也是像你一样非要在这儿等人,一听说下辈子是个好胎,二话不说就走了,做鬼做人都不容易,这位鬼友,还是现实点好。”


陆矶不耐烦地掏掏耳朵:“行了行了,说的我脑仁儿疼。不让我见他也可以,你们告诉我他下辈子怎么样,要是好端端的,我立刻就走人。”


年轻判官一愣:“沈知微?”


陆矶立刻坐直身子:“怎么了,他不好么?”


年轻判官和阎王爷对视一眼,温声道:“此人,现在还并无下一世的命格。”


“为什么?”陆矶皱眉。


年轻判官又和阎王对视一眼,慢吞吞道:“这位鬼友,你应该知晓,如他这等在阳世杀孽过重之人,死后都要受些苦楚,若是杀的人越多,这日子也便越久些,他如今……”


陆矶陡然沉默下来,鬼差们面面相觑,一时万分寂静。


许久,陆矶忽然站起身,众鬼一愣,齐刷刷看着他。


陆矶整了整衣衫,笑眯了眼,忽然十分端正地行了个揖礼:“阎王大人,方才判官大人所说,我下辈子是个好胎?”


阎王爷眼睛一亮:“当真,千年难遇,你可是想清楚了?”


陆矶点点头:“想清楚了,我下辈子的气运,当真绝佳非常?”


“当真!”


“命格全满?”


“全满!”


“好。”陆矶上前两步,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用我的命格,换他不用受刑,下辈子一世安乐,够不够?”


当啷。


扑通。


咚!


牛头捡起钢叉,判官拾起命簿,阎王爷从桌子下爬出来,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矶淡淡道:“用我的气运,我的命格,还他的孽,让他的来世一切顺遂。”


“我想让他一世无忧,长命百岁。”


“我想让他受万人喜爱,世人景仰。”


“我想让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还想他爱上一个最好的人,那个人也刚好爱他。”


“只要他好,我怎样都行。大人看着办。”


白无常跺脚:“痴儿啊!痴儿!多好的命格!”


年轻判官抿了抿唇:“这位鬼友,恕我直言,你为何如此?寻常怨侣,不过是图个来生之约,如你这般,确实少见。”


陆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不知又想到什么:“我害他良多,这是我欠他的。”


“他并非死于你之手。”


“但他因我而死。”


“你以一言救他。”


“可我让他缠绵病榻。”


年轻判官终于无奈一叹:“你可想好?他所造杀孽之重,若要免于责难,再投个好胎,你将百世不得善终,只说你下一辈子,你可要听?”


陆矶又坐回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他说。


“你出生便会父母双亡。”


“可以。”


“你难有知己亲朋,一世孤独。”


“无所谓。”


“你事业不顺,穷困潦倒。”


“随便。”


“你事事用心,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算事儿?”


“你所爱必将死于非命,你所近者必将厄运缠身,人人皆以你为不祥,你还会短命早夭,你的下一辈子也是一样,生如蝼蚁,死而无用,轮回往复——”


年轻判官一口气说完,眼神幽深地盯着他:“你还要吗?”


陆矶静静和他对视,许久,他站起身,只说了一个字。


“要。”


年轻判官和阎王爷对视一眼,都不再多言,开始分头翻找起了什么。


陆矶活动了下手脚:“这么就行了?那我现在该去哪儿?”没人回答他,他疑惑抬头,忽然看到判官从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四方的奇怪物体。


“大人,找到了。”


年轻判官将那个东西递过去,阎王爷咳嗽了两声:“这事儿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本殿一直不太会整治此物……”


年轻判官施了一礼,走到陆矶面前,眉眼温润地笑了笑:“这位鬼友,恭喜你通过考验,被我们地府最新推出的‘弥补前世遗憾’试运行活动选中,请在这张电子报名表上签名。”


陆矶呆呆地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物……”


年轻判官一笑:“平板,乃是天帝陛下为提高三界办公效率,从人间引入的一种电子产品,最近地府还在积极吸纳三界成员,建立大数据库,为更好地服务三界亡灵而努力。”


陆矶一脸茫然。


年轻判官再一勾唇:“时代变了,小友有些许惊讶,也是正常,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报个名吧。”


年轻判官把那个叫做平板的东西递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字为他介绍:“所谓‘弥补前世遗憾’试运行活动,乃是我们观逗留地府不愿投胎之鬼数量过多而诞生的一个想法,我们将选择一些可以抵挡诱惑、心有不甘的鬼友参与进来,给他们一个可以弥补前世遗憾的机会。”


“我们观察,近年来人界流行的话本中,经常有穿书与系统这种类型出现,正好可以让我们借来一用,我们将根据每个人前世遗憾的不同,为他们的任务单独命名,所有成员都可以在下辈子拥有一个机会,进入我们模拟出的前世进行记忆恢复,如果你能够完成任务,就可以重新拥有前世的记忆,和恋人再续前缘。”


“但是这个活动有两个弊端。”年轻判官话锋一转。


陆矶心想这才对,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年轻判官道:“我刚才说的你的下一世会遭遇坎坷,并不是恐吓,每个要参加此活动的鬼,都要支付这样的代价,你更特殊,你要为他赎罪,那么你的人生只会更加凄惨。按照规定,你会在二十四岁这年遭遇不测,我们会在你生日的这一天,才为你开启这个活动的入口,并视你任务完成的情况给予评分,决定你接下来是否可以恢复记忆,如果得分不足,你也许可以活下来,但将无法恢复记忆。”


陆矶面露沉思,判官道:“这很难,很复杂,自从我们开启这个活动,能完成的目前没有几个,你确定还要?”


陆矶道:“你只说了第一个弊端,第二个呢?”


判官看着他的眼睛:“第二个,也就是最关键的一个,我们只能为你个人开启这个活动的通道,我们无法同时给你的恋人同样的报名资格,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和你一样想弥补这样的过去,恢复曾经的记忆。”


从来到这里一直镇定自若,甚至游刃有余的陆矶,忽然僵住了。


判官看着他沉默,挑了挑眉:“你怕了?”


陆矶垂下眼,没有说话。


判官点点头:“确实,如果我没记错,他在死前听了那样一番话,最恨的应该就是你,要说他会和你一样,并且能接受考验,拥有资格,除非他脑子坏了。”


陆矶眼睫颤了颤:“你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了?”


年轻判官眨了眨眼:“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在你之前,我们活动的第一位参与者,他成功高分通关,恢复了记忆,但他的恋人当初却并没有来到这里。最后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到,他经历了痛苦的前半生,恢复记忆后找到了恋人,却只能看着对方把他当疯子,所以即使他通关后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他还是自尽了。”


“这是一场赌约,如果你输了,你只有带着这样的记忆度日如年,所以,告诉我,你还要签字吗?”


陆矶沉默了许久,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却又在半途放下了。


年轻判官看着他,蛊惑道:“你现在放弃也来得及,我们依旧可以给你应有的命格……”


他话音未落,陆矶忽然三两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猛地后退一步,重重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年轻判官一愣之后,笑眯眯地弯起眼:“根据你的个人经历,我们将给你的任务命名为‘治愈炮灰男配’,那么,现在我们可以送你去投胎了……”


“等一下……”陆矶忽然开口。


“还有什么事?”年轻判官看着他。


陆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一个不情之请,我可不可以,还叫现在的名字?”


年轻判官微怔,只见他缓缓笑道:“我怕他认不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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